操… 这他妈… 算是落地了吗？
意识像是被从高速搅拌机里拎出来，又扔进了一摊凝固的胶水里。没有撞击的震荡，没有失重的飘忽，只有一种… 绝对的、令人心慌的停滞感。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变成了粘稠的、几乎不再流动的浆糊。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静得能听到神经元衰竭的哀鸣。
冷… 一种渗透灵魂深处的、绝对零度般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不是面板的感觉，而是直接作用在意识上，冻结思绪。动不了，连转动眼球都做不到，像是被镶嵌在了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里。只有视觉还在勉强工作，但看到的景象… 无法理解。
眼前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而是一种… 扭曲的、不断变换的、由无数破碎几何图形和流动色块构成的背景，像是一锅煮沸後又急速冷却的颜料。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远近距离，一切都处於一种非牛顿流体般的、既固态又流质的诡异状态。
低语声？不，这里连“声”的概念都没有。只有一种… 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感”，像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从各个维度、各个时间点，同时聚焦在我这个闯入的“异物”上。这种感觉，比之前在吞噬者体内被那个混沌意识扫描还要可怕千万倍！它不带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绝对的“观察”与“记录”。
体内那点可怜的能量，像被冻住的溪流，完全停止了流动。面板下的银色血管黯淡无光。金属吊坠贴在胸口，传来一丝微弱的、持续的温热，像风中残烛，是这片绝对死寂中唯一的“动态”参照物，也是我意识还能勉强维持不散的唯一锚点。
这里是… 哪儿？那个把我拖进来的力量源头？观测站？还是… 某个更恐怖的存在的… 标本陈列柜？
不知“僵持”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眼前的扭曲背景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那些破碎的几何图形缓缓移动、重组，渐渐勾勒出一个… 通道的轮廓？一条无限延伸的、两侧由流动资料和凝固光影构成的“回廊”，在我“面前”展开。回廊的尽头，是一片深邃的、彷佛蕴含着整个星海的黑暗。
与此同时，那股无所不在的“注视感”加强了，并且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 “引导”的意味？它似乎在示意我… 沿着这条回廊前进？
动不了！怎麽前进？！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我感觉到自己所在的这片“凝固胶水”开始了极其缓慢的、沿着回廊方向的… 流动？不，不是我在动，是承载我的这片“空间”在相对移动！我被动地、平滑地朝着回廊尽头的那片黑暗“飘”了过去。
过程无比漫长，又彷佛只是一瞬。两侧流动的资料光影如同瀑布，看不清具体内容，只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资讯流，关於星辰的生灭，文明的兴衰，能量的回圈… 浩瀚，冰冷，与我无关。
终於，“飘”到了回廊的尽头。那片深邃的黑暗在眼前放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圆形平面。平面内部，不再是单纯的黑，而是倒映出了… 我自己？
不，不仅仅是我。镜面里映出的，是一个由无数细小画面和资料流构成的、动态的“我”。从矿井深处醒来的茫然，到废土挣扎的艰辛，铁心秩序的追杀，方舟的冰冷，摇篮节点的毁灭，伽马前哨的陷落，卡戎的血战，锈蚀号的记忆，混沌边境的漂流，吞噬者体内的逃亡… 我经历的一切，如同快放的电影，在镜面中飞速闪现，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每一个选择都被标注出无数种可能的“概率分支”，旁边还有滚动的、无法理解的复杂资料分析！
它… 它在读取我？！分析我？！从里到外，从过去到现在，甚至… 推演未来？！
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我几乎要尖叫（如果还能发出声音的话）！在这东西面前，我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就像一只被钉在解剖盘上的青蛙！
镜面上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 现在！这个凝固的空间里，我这副动弹不得的狼狈模样。然後，所有的辅助资料和分析介面消失，镜面恢复纯粹的黑暗。紧接着，黑暗中，缓缓亮起了两点… 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纯粹由光芒构成的“眼睛”！
它们就悬浮在镜面之後，静静地“注视”着我。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深邃和… 洞悉一切的冷漠。
观测者！这就是观测者？！或者说，是它在这个维度的某种呈现方式？！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语调起伏的意念流，直接在我冻僵的意识中响起，不是声音，而是资讯的直接灌注：
“识别：异常变数G-734。来源：已毁灭边缘世界t-7。载体状态：中度‘源点’污染融合，‘窃火者’印记残留，‘播种者’基因最佳化，‘虚空低语’抗性提升… 生命形态变异指数：高。稳定性：临界。”
它对我的情况一清二楚！
“观测记录分析：行为模式存在高度不确定性与悖论倾向。对既定‘因果链’干扰系数：显着。存在价值：待评估。”
它在评估我？！像评估一件工具？！
“提问：个体意志驱动源？” 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
我… 我该怎麽回答？脑子里一片混乱。求生？复仇？好奇？还是… 单纯的不想就这麽消失？
没等我组织好混乱的思绪，那股意念似乎直接从我的意识波动中读取到了答案：
“解析：底层驱动为‘存在性焦虑’与‘非理性反抗’。符合高潜力变数特徵，但同时具备高度不稳定性与自毁倾向。”
它根本不需要我回答！它只是在陈述它的分析结果！
“检测到关联性高维度事件：‘虚空之眼’活性异常升高，‘窃火者’协议触发‘最终阶段’倒计时，‘源点’平衡临界点临近。宇宙常数出现扰动。”
什麽？窃火者最终阶段？源点平衡临界？这些词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意识上！要发生大事了！
“基於当前资料模型推演，变数G-734介入关键节点概率：提升至7.3%。存在诱发‘可能性风暴’或加速‘终极归零’的双重风险。”
我是… 关键？还是… 灾星？
“决议：启动‘深度观测’协议。注入‘资讯锚点’，持续监控变数路径。并释出‘有限引导’指令。”
引导？它要引导我去哪？做什麽？
没等我反应，那双“眼睛”的光芒骤然增强！两道纯粹的、由无数流动符号和座标构成的光柱，从眼中射出，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接贯穿了我的“身体”，注入我的意识深处！
轰！！！
无法形容的痛苦！不是肉体的疼，而是意识被强行撕裂、塞入海量无法承受的资讯的崩溃感！我看到（或者说“被输入”）了无数破碎的画面：一片燃烧的星域，一座巨大的、残破的方尖碑，一个隐藏在维度夹缝中的、由光构成的复杂结构（“源点”的本体？），还有… 一个模糊的、被锁链束缚的、似乎在发出无声咆哮的身影…
资讯流中还夹杂着一个清晰的座标点，和一个简短的、不容置疑的“指令”：
“前往‘焦土星域’座标。寻找‘寂灭方舟’。触控‘真相之碑’。”
焦土星域？寂灭方舟？真相之碑？这都是什麽鬼东西？！
“指令目的：验证‘观测者悖论’，获取‘源点’核心日志碎片。此行为将直接影响‘窃火者’协议最终阶段走向，并可能触发与‘虚空之眼’的直接对抗。”
对抗虚空之眼？！开什麽玩笑？！我他妈现在动都动不了！
“警告：此路径死亡率：99.97%。放弃指令或偏离路径，将触发‘观测者’抹除协议。”
干！根本没得选！去是死，不去也是死！
资讯灌注停止，痛苦潮水般退去，但那个座标和指令已经像烧红的烙铁，印在了我的意识核心里。那双“眼睛”的光芒逐渐黯淡，冰冷的注视感也在减弱。
“引导完成。观测继续。生存，或湮灭，自行抉择。”
随着最後一道意念传来，周围凝固的空间开始松动。那条光影回廊和镜面迅速模糊、消散。绝对的停滞感消失，熟悉的（相对而言）空间感和微弱的重力感回归。
砰！
我感觉自己从半空中摔落，砸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上，震得五脏六腑差点移位。能动了！我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呼吸着… 这里的空气？一股陈旧的金属和灰尘味，但至少是真实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狭小、封闭的金属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对面墙壁上一个正在缓缓关闭的、由流动能量构成的传送门残影。这里像是一个… 传送抵达点？或者… 观测站的外围站点？
我… 回来了？回到现实了？刚才那一切… 是真的吗？
我摸了摸胸口，金属吊坠依旧温热。意识里那个清晰的坐标和冰冷的指令，提醒我刚才绝非幻觉。
观测者… 它给了我一个任务，一个几乎必死的任务。但它也给了我一个… 极其渺茫的机会。
我看着手腕上那个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由光纹构成的、正在缓缓隐去的复杂印记——资讯锚点。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一切，都将在它的“注视”之下。
没有时间犹豫了。焦土星域… 寂灭方舟… 真相之碑…
新的地狱，在等着我。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似乎进入了… 连规则都无法理解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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