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破冰后的日子,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悄然吹散了深空科技顶层与项目组之间那层厚重的寒霜。阮糖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如江沉所安排,接手了一些相对基础却重要的资源整合工作,不再被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追赶。她按时下班,认真吃饭,身体在精心的调养和规律的作息下快速恢复,脸颊重新泛起了健康的红润。
而江沉,也似乎从那种因为无措而刻意筑起的冰冷堡垒中,稍稍走了出来。
变化是细微的,却无处不在。
比如,他偶尔路过项目组区域时,脚步会不易察觉地放慢半拍,目光掠过那个熟悉的工位。不再有审视,更像是一种……确认。
比如,在必要的简短工作交流中,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平稳简洁,但那些字句间惯常的、令人倍感压力的冰冷棱角,似乎被悄悄磨平了些许。
再比如——
周五傍晚,阮糖结束了手头最后一组场景图的核对,保存,关机。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同事们陆续离开,办公区逐渐安静下来。她收拾好东西,拎起背包,和还在加班的两位同事道了别,走向电梯。
电梯下行,数字跳动。她心里盘算着晚上是点外卖还是自己简单煮个面,顺便想想周末要不要开个直播补偿一下粉丝。
走出公司旋转门,初夏夜晚微暖的风拂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她习惯性地朝地铁站方向走去。
“阮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平稳,清晰,没有突如其来的惊扰感。
阮糖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李助理不知何时出现在几步之外,依旧是那身笔挺的西装,脸上是标准的职业表情。他身旁,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路边,后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半。
一切仿佛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场景,却又截然不同。
没有之前那种“恰好”停在门口的突兀,没有李助理不容拒绝的“顺路”宣告,也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单方面的压迫感。
李助理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平和:“江总正好要回市区,顺路送您一程。”
顺路。
这个久违的词,再次出现。
阮糖的心跳微微加快,她看向那半开的车窗。车内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后座一个挺拔的轮廓,似乎正侧头看着窗外,并未看向她这边。
没有命令。
没有强求。
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眼神邀请。
只有一句平静的“顺路”,和一个等待的姿势。
她可以拒绝。她可以说“谢谢,不用了,我坐地铁很方便”。她知道,如果她这样说,李助理绝不会多言一句,那辆车也会悄然驶离,如同从未出现。
可是……
她没有。
那些强制送来的营养餐,每天准时的问候短信,他眼中曾为她晕倒而流露的惊惶,还有她主动道歉时他复杂的眼神……所有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汇聚成一股温热的、推动她向前的力量。
这一次,她不再感到被冒犯,不再有赌气的抗拒,也不再仅仅是出于对“老板”的畏惧。
她轻轻吸了口气,对李助理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谢谢。”
然后,她走向那辆黑色的车。李助理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逃也似的钻进车里,紧紧贴着车门。她坐了进去,姿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自然,只是依旧习惯性地,留出了身边宽敞的空间。
车门关上,将外面的喧嚣隔绝。车内弥漫着清冽的木质香气,和她记忆中的一样。江沉坐在另一侧,依旧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仿佛她的上车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阮糖能感觉到,在她坐进来的瞬间,他周身那种沉静的气场,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
“江总。”她轻声打招呼。
“嗯。”江沉应了一声,终于转回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车厢内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眼中的具体情绪,只觉得那目光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冰冷迫人,像夜色中的深海,平静,却藏着涌动的暗流。“工作都处理完了?”
“嗯,今天的部分都完成了。”阮糖回答,顿了顿,补充道,“您安排的工作量很合适,没有再加班。”
这话带着一点汇报的意味,也隐含着感激。
江沉几不可查地颔首,没再说什么。
车子平稳地滑入车流。傍晚的城市交通有些拥堵,车速不快,走走停停。
车内一片安静。但与之前冷战时期,或是更早之前那种令人尴尬、恐惧的沉默截然不同。
没有剑拔弩张的紧绷。
没有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喘。
也没有刻意回避的僵硬。
这是一种……奇异的,流动着某种微妙气息的静谧。
阮糖不再死死盯着窗外,她偶尔会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身旁的男人。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手腕上戴着一块样式简约却质感非凡的腕表。他微微靠着座椅,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明暗交替,轮廓深邃而清晰。
他似乎也在放松。至少,那总是紧抿的唇线,此刻显得柔和了一些。他放在膝上的手,手指自然地微曲着,不像以前那样总是紧绷地握成拳或紧抓扶手。
两人谁都没有刻意找话题。没有尴尬的寒暄,也没有工作上的讨论。
但空气里,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悄然滋生、流淌。像初春冰面下,悄然融化的第一缕暖流,无声,却能感受到那份逐渐消融的冷意,和即将到来的盎然生机。
在一个较长的红灯前,车子停下。阮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前方副驾驶座的后背,忽然看到那里挂着一个熟悉的浅棕色小纸袋——正是她当初装那只陶瓷小猫的袋子,被仔细地折叠好,挂在那里。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温热的涟漪。
他连这个……都留着?
江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也看向了那个纸袋,然后,几不可查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小猫,”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顿了顿,才继续道,“摆得很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但阮糖听懂了。他说的是她送的那只陶瓷小猫,在他办公桌上“摆得很好”。
一股热气瞬间涌上她的脸颊,好在车内昏暗,看不真切。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羞赧和……甜意:“您喜欢就好。”
“嗯。”又是一声低沉的回应。
然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里,那流动的、若有似无的暖意,似乎更加清晰了。
车子终于抵达阮糖租住的小区门口。缓缓停下。
“谢谢江总送我回来。”阮糖转头看向他,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闪躲,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昏暗的光线下,她似乎看到那深海般的眸色中,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
“嗯。”江沉看着她,停顿了片刻,才道,“周末好好休息。”
“江总也是。”阮糖说完,拉开车门。
“阮糖。”就在她准备下车时,江沉忽然又叫住了她。
阮糖动作一顿,回身看他。
江沉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沉,也更……温和一些:“注意身体,别太累。”
不是命令。
更像是一句……叮嘱。
阮糖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痒又暖。她用力点了点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不再是以前那种刻意试探的甜笑,也不是冷战时期的冰冷疏离,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暖意和些许羞涩的、无比自然的笑容。
“我会的。江总再见。”
然后,她下了车,关上车门。没有仓皇逃离,只是站在路边,目送着黑色的宾利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暖红色的光弧,渐行渐远。
晚风带着暖意,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
她站在原地,抬手轻轻按了按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这一次的“顺路”,没有尴尬,没有恐惧,没有强权下的屈从。
有的,是静默中流淌的暖意,是心照不宣的缓和,是那些未曾言明却已悄然改变的东西。
回归的“顺路”,通往的似乎不再是冰冷的掌控,而是一个……令人隐隐期待、却又依旧充满未知的,温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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