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角器洞的尽头,那个高高的平台上,我像一尊被献祭的泥塑。
脚下是轰鸣的地下河,眼前是那个可能藏着一切答案的盒子。
可我,下不去。
我趴在冰冷的岩石平台上,脖子伸得发酸,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河滩上那个长方形的轮廓。火把的光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显得那么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它的形状。
像一口小箱子。
或者,是一本被巨石压住的书?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颤。
塘边寨子里识字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更别说女人。我娘刘苗姑,一辈子围着锅台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东西,绝不可能是她的。
但那规整的形状,在这片被亿万年流水冲刷成的浑圆碎石中,扎眼得像个异物。它不属于这里。
它是什么?谁留下的?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无数个问题像地底涌出的气泡,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想起双胞洞里那三个诡异的圆圈刻痕,想起寨子里关于“祭洞”和老辈人失踪的模糊传说。难道,这东西和那些古老的神秘有关?
我必须下去!
我疯了一样在平台上摸索,指甲抠进石缝,希望能找到一条能攀爬的路线。但岩壁像抹了油,光滑得让人绝望。
带来的绳子已经放到了尽头,垂下去,离河滩还差着老大一截。
绝望像洞里的阴冷空气,一点点渗进我的骨头缝。
希望就在眼皮底下,可我却被困在这绝壁上,寸步难行。
这种折磨,比在黑暗里盲目摸索更让人发狂。
我在平台上不知僵了多久,直到带下来的几根竹篾火把快要燃尽。最后一点火光摇曳着,映照出下方那个沉默的“盒子”,它仿佛在黑暗中对我发出无声的嘲笑。
不能再待下去了。
黑暗和寒冷会要了我的命。
我不得不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和强烈的不甘,沿着来路,艰难地爬回地面。
重新呼吸到地上带着泥土味的空气时,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阳光刺眼,寨子里的鸡鸣狗吠(虽然我听不见,但能看见鸡在刨食,狗在奔跑),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可我的魂,却好像丢在了那个地下河滩上。
回到家,爹蹲在门槛上,看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他的眼神浑浊,像两口快枯竭的井。
我知道,他又在想娘了,也可能在想远嫁后再没消息的常妹。这个家,自从娘不见了,就像这黔西南的天,总是灰蒙蒙的,难得放晴。
我睡不着。
夜里,我拿出以前攒下的麻绳,借着油灯的光,开始把它们一根根接起来。我需要更长的绳子,长得能垂到那个河滩上。
接绳子是个枯燥的活计。
一抖,一穿,一拉。
重复的动作里,我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个洞。
如果……如果那箱子里,装的不是娘的东西呢?
如果,它装着别的秘密?比如,娘失踪的真相?
人贩子的传言又一次浮上心头。
会不会是那伙人留下的东西?或者,是娘挣扎时掉落的?这个想法让我接绳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几天后,绳子终于接到了让我觉得足够长的程度。
我迫不及待地再次来到量角器洞口。
砍开新结的蛛网,我深吸一口气,滑了下去。这一次,我目标明确,直奔那个平台。
然而,当我再次爬到平台边缘,将火把伸出去,急切地向下张望时——
我浑身血液都凉了。
河滩上,空空如也!
那个长方形的“盒子”,不见了!
只有河水依旧不知疲倦地流淌着,墨黑的水面反射着诡异的光。
是水位上涨把它冲走了?还是……被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拿走了?
我趴在平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次是找到却够不着,一次是连找都找不到了。
这山洞,像是在故意戏弄我。
这一次,我连希望的影子都没摸到。
它出现,又消失,只在我心里留下一个更大的、黑洞般的谜团。
我攥着那根好不容易接长的、却毫无用处的绳子,瘫在平台上。
洞顶偶尔滴落的水珠砸在脸上,冰冷刺骨。
娘,你到底在哪里?
这山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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