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只要把山钻透的穿山甲,第三次滑入量角器洞的黑暗。
这一次,我不是来找物证,是来问这山要一个答案。
绳索放到尽头,双脚再次踏上那片冰冷的河滩。地下河在黑暗中无声奔流,水面反射着火把幽光,像一条墨龙的鳞片。
我没有停留,直接走向那个吞噬了“盒子”的裂缝。这一次,我带了足够长的绳索和更多的火把。我侧身挤进裂缝,岩壁湿滑冰冷,紧贴着我的胸膛。向前摸索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缝隙逐渐变宽,前方传来隐隐的水声轰鸣——不是来自脚下的河,而是来自更广阔的空间。
震动感越来越强,通过岩壁传来,仿佛整座山的心脏在跳动。
当我终于钻出裂缝时,火把的光晕向前铺开,眼前的景象让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一个巨大的、无法想象的地下空腔,展现在眼前。
空腔的顶部,垂挂着无数参差不齐的钟乳石,如倒悬的森林,又似神殿的穹顶。
底部,三条地下河在此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湖水幽深,望不见底。最令人震撼的是,空腔的三面壁上,各有一个巨大的洞口,黑黢黢的,像三张巨口。
我瞬间明白了。
正对面最高处的那个,气流带着狗落洞特有的土腥味——是狗落洞的出口。左手边那个略低些的,水汽更重,岩壁有水晶反光——是双胞洞的出口。而我钻出来的这个,正是量角器洞的入口!
这三个洞,在地底深处,竟然通向同一个巨大的“宫殿”!
它们像三条血管,最终汇入了山的心脏。
我沿着空腔边缘小心行走,火把照亮了湖岸。
岸边的岩石,被千百年水流冲刷得光滑如镜。就在一片光滑的石壁上,我看到了它——
不是刻痕,而是天然形成的纹理!
三个同心圆环,由岩石中不同颜色的矿物脉络天然构成,纹理清晰,仿佛匠人精心雕琢。最外层的圆环,在一处恰好被一道纵向的岩脉切断,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缺口。
和我在狗落洞石壁上看到的、用手刻出来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不是人为的标记,这是山的印记!是这片喀斯特地貌血脉中流淌的图腾!
我走近那片石壁,用手抚摸那冰冷的、带着天然韵律的圈层。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感,取代了之前的焦虑和执着。
难道,娘的失踪,不是被人祸带走,而是……被这山神,用某种方式“召回”了?就像水流最终要汇入大海?这个三洞交汇的“宫殿”,就是山神接纳她的地方?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战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寻找,岂不是在与整座大山为敌?又或者,我是在完成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神圣仪式?
我在那符号前坐了很久,直到火把快要熄灭。
我没有找到娘的踪迹,没有找到任何属于人的物品。
但我好像触碰到了这座山的秘密。
它不吃人,它只是沉默地包容和转化着一切。
狗落洞吞下的洪水,双胞洞暗流的呜咽,量角器洞的幽深,最终都在这里化为一片浩瀚的、静止的湖。
那娘呢?她是不是也化作了这洞中的一缕水汽,一抹微光,成了这山神宫殿里永恒的宁静?
第一次,我面对空无,心里没有绝望,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对着那天然的三圈符号,笨拙地合十双手,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山神,如果你真的存在,请告诉我,我该继续找下去,还是……该放手了?
符号沉默着,湖水沉默着,整个地下宫殿都沉默着。
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我能看到火星溅出),和我自己的心跳,在无边的寂静里,响得像鼓。
当我爬出量角器洞,重见天日时,夕阳正把天池染得一片金黄。神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着这一切,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我的寻找,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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