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观音禅院却并未迎来往日的宁静祥和。一声凄厉惊恐、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薄雾,源自藏宝阁方向!
“袈裟!我的锦襕袈裟不见了!还有我的白玉观音!紫金铙钹!!” 金池长老连滚带爬地从藏宝阁里冲出来,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哪还有半分昨日里的矜持得意?他捶胸顿足,声音带着哭腔,仿佛被剜去了心头肉。
他这一嗓子,顿时惊动了整个禅院。僧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藏宝阁和状若疯癫的院主,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有机灵的沙弥连忙跑去报官,整个观音院乱成一团。
金蝉子也被这动静惊醒,匆匆披上僧袍出来查看。一见此景,他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他虽然不喜金池长老的炫富,但佛门清静之地遭窃,总归不是好事。更何况,那锦襕袈裟看起来确非凡品,若是丢失,恐怕……
他下意识地就想寻找孙悟空三人的身影,想要依靠他们来解决此事,却猛然想起,那三位煞星昨夜就下山“享受生活”去了,此刻根本不在身边!一股无助与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圣僧!圣僧!” 金池长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金蝉子的衣袖,老泪纵横,“您……您是从东土来的高僧,定有神通!求您施展法力,帮贫僧找回宝物啊!特别是那件袈裟,乃是贫僧命根子啊!”
金蝉子被他摇得头晕,心中叫苦不迭。他哪有什么神通?除了念经和一颗向佛的心,他几乎与凡人无异。他只能勉强维持镇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院主稍安勿躁,已派人报官,想必官府……”
“官府顶什么用!” 金池长老几乎是在咆哮,“那定是妖邪所为!寻常毛贼,岂能破我禁制,还不惊动任何人?!圣僧,您那三位随从……对!那三位一看就不是凡人!他们定有办法!他们人在何处?!”
金蝉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说那三位因为嫌弃这里,跑去山下住豪华酒楼了?
就在这乱哄哄、金池长老几乎要急晕过去、金蝉子手足无措之际——
“哟?这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个回笼觉了?”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禅院大门方向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晨光之中,三道身影正慢悠悠地踱步而来。为首者毛脸雷公嘴,扛着铁棒,嘴里叼着根草,正是孙悟空。他左边是冷面持刀的杨戬,右边是扛着火尖枪、一脸“没睡醒”不爽的哪吒。
三人衣着光鲜,精神饱满,与禅院内惶惶不安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那悠闲的姿态,仿佛不是来处理失窃案,而是来郊游踏青的。
金池长老如同看到了救星,也顾不上计较他们昨日的无礼了,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就要去抱孙悟空的大腿:“大圣!大圣爷!您可来了!救命啊!贫僧的宝贝……宝贝被妖邪盗走了!”
孙悟空灵巧地侧身避开,嫌弃地拍了拍裤腿,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哎哎哎,老梆子,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什么宝贝丢了?值得你这么哭天抢地的?”
金蝉子也连忙上前,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如释重负的依赖。
杨戬面无表情,天眼却已扫过整个禅院,最后目光定格在藏宝阁方向,淡淡道:“确有妖气残留,窃贼尚未远遁,就藏在……这禅院之内。”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众僧耳中炸响!
“什么?还在禅院里?”
“是哪个天杀的?!”
僧人们顿时骚动起来,互相打量着,眼神里充满了猜疑和恐惧。
哪吒打了个哈欠,用火尖枪随意地指了指藏宝阁:“藏头露尾的,没劲!猴子,二郎,赶紧把那蠢贼揪出来,小爷我还等着回去补觉呢!”
孙悟空嘿嘿一笑,对着惊慌失措的金池长老和众僧说道:“都听见了吧?俺这兄弟说了,贼还在你们院里窝着呢!是你们自己交出来,还是等俺老孙亲自把他‘请’出来?”
他特意在“请”字上加了重音,吓得众僧又是一哆嗦。
金池长老更是急得跳脚:“不可能!绝不可能!我观音院上下皆是虔诚佛子,岂会做此鸡鸣狗盗之事?!定是那妖邪变化隐藏!”
“是吗?” 孙悟空笑容不变,目光却如同利剑般扫过在场每一个僧人,最后停留在藏宝阁方向,声音陡然转冷,“那阁楼里那个黑乎乎、蹲在墙角发抖的玩意儿,是你家养的黑熊看门狗吗?”
他话音未落,杨戬已然出手!并非攻击,而是凌空一抓!
“嗡!”
一股无形的巨力直接穿透藏宝阁的墙壁,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一个缩在角落里、抱着包袱瑟瑟发抖的黑熊精给硬生生抓了出来,“噗通”一声扔在了院子中央!
那黑熊精被杨戬昨夜的威压吓得魂不附体,又被孙悟空点破行藏,此刻现出原形,瘫在地上,抱着那个装满宝贝的包袱,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
“嘶——!”
禅院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僧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明显是妖怪的黑熊精,以及他怀里那露出来的、正是金池长老命根子的锦襕袈裟!
人赃并获!而且还是个大妖怪!
金池长老看着那失而复得(虽然还在贼手里)的袈裟,又看看那吓得屁滚尿流的黑熊精,再想想自己刚才信誓旦旦的话,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交加,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院主!”
“快!快扶院主回去!”
僧人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金蝉子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宝物找回(大概)而松了口气,又为金池长老的虚荣和此刻的狼狈而感到一丝悲哀,更多的,是对孙悟空三人这般举重若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的震撼。
孙悟空走到那黑熊精面前,用金箍棒戳了戳他肥硕的肚子:“喂,笨熊,胆子不小啊?观音菩萨罩着的场子也敢来偷?”
黑熊精吓得涕泪横流,连连磕头:“大圣饶命!真君饶命!三太子饶命!小妖……小妖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孙悟空也懒得跟这种小角色计较,对杨戬和哪吒道:“行了,赃物也追回来了,笨熊也抓住了。剩下的烂摊子,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咱们……回醉仙居?听说他家早上新出的水晶虾饺不错。”
杨戬点了点头。
哪吒更是迫不及待:“走走走!这破地方,乌烟瘴气!”
三人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众僧复杂难言的目光中,再次潇洒转身,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只留下晕倒的金池长老,吓瘫的黑熊精,一群茫然无措的僧人,以及心情复杂、望着他们背影怔怔出神的金蝉子。
方寸山,水镜前的菩提祖师,看着徒弟们这“事了拂衣去”的潇洒背影,以及观音院那一片狼藉的景象,不由得轻笑摇头:
“这几个小子……玩够了,吃够了,顺手还把麻烦解决了。这取经路,倒让他们走出了游山玩水的架势。不错,不错,颇有贫道当年……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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