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将阳城新砌的城墙染上一片血色的金辉。
城外,赵国大军营垒连绵,旌旗招展,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随时可能将这孤城吞没。
城内,一夜未眠的北燕将士们,正依循着那道疯狂而决绝的“溃逃”密令,紧张却无声地进行着准备。
徐阳站在东城门楼之上,一夜勘察的疲惫被一种极度亢奋的精神压了下去。他远眺着赵国军营那森严的阵势,目光似乎穿透了营垒,落在了那片他亲手标注的死亡流沙城上。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
那里,冰凉的“乾坤如意镯”紧贴皮肤,古朴无华;神魂深处,那件暗金胸甲沉稳如山,微微震动,与脚下的大地,与远方那片蕴含天地之威的流沙区,似乎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胸前心灯温润,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蔓延,让他对周遭的风吹草动、士卒的情绪波动,乃至远方敌营的号角变化,都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
修仙之路,于他而言,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切实融入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决策的力量。
《寒灵步》的奥义、《霜雪一击》的锋锐,在“如意意识”的推演下,早已超越凡俗武学的范畴,触摸到“术”之本质。而神魂铠甲与心灯,更赋予了他洞察先机、守护心神的能力。
这不再是凡人的战争。至少,对他徐阳而言,不再是。
“将军,各部已准备就绪,只等号令。”亲兵上前,低声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徐阳收回目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坚定。他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城内——岳震山的中军大纛正在缓缓降下,那是“溃逃”开始的信号。
“走吧。”他转身,走下城楼,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去演好这出戏,送赵国大军一份‘大礼’。”
片刻之后,阳城东门、北门轰然洞开!
早已“军心涣散”、“惊恐万状”的北燕军队,丢盔弃甲,旗帜歪斜,甚至故意推倒了许多辎重车辆,营造出极度混乱的景象,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城门,向着东北方向——那片流沙死亡区“仓皇逃窜”!
“报!!大帅!北燕军弃城了!正向我方预设伏击圈方向溃逃!”探马流星般冲入赵国中军大帐,向老帅叶子豪禀报。
叶子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老眼却锐利如鹰。他稳坐案后,并未立刻欣喜,反而沉吟道:“岳震山非庸才,新败之余,竟如此果断弃城?可有蹊跷?溃军阵型如何?可有疑兵?”
“回大帅!溃军阵型极乱,士卒惊惶,丢盔弃甲甚多,不似伪装!岳震山中军大纛已倒,各部各自为战,争相逃命!未见有力断后之军!”
帐内赵国诸将闻言,大多面露喜色,跃跃欲试。
“大帅!机不可失!当立刻下令全军追击,务必全歼岳震山于此地!”
“是啊大帅!北燕军心已崩,正是天赐良机!”
叶子豪手指轻轻敲打着地图,目光落在溃逃方向的地形上,那里地势相对平缓,看似一条“生路”。他一生谨慎,但眼前这“巨大”的战机,以及彻底奠定北境胜局的诱惑,终究压过了那一丝疑虑。
“或许…真是岳震山无力回天,壮士断腕,只为保全部分兵力?”老帅心中念头飞转,最终,眼中厉色一闪,“传令!周骁将军率八万骑兵为先锋,咬住敌军尾部,驱赶其溃势!王贲将军率五万步卒紧随其后,扩大战果!中军主力随老夫压上,徐徐推进,占领阳城,并随时策应前方!”
他还是留了一分谨慎,没有让全部兵力一股脑追上去,但派出的十三万追击部队,已是绝对的精锐主力!
“呜嗡——呜嗡——!”
赵国军营中,进攻的号角冲天而起,带着嗜血的兴奋。铁骑轰鸣,大地震颤,黑色的潮水开始涌动,向着“溃逃”的北燕军猛扑过去!
真正的死亡追逐,开始了!
徐阳率领着麾下不足万人的“断后”部队,且战且退。他们扮演着溃军中最后一丝“秩序”,既要抵抗得足够真实,让赵国追兵相信他们在拼命拖延,为大军逃跑争取时间,又要败得恰到好处,不能真的被缠住歼灭。
箭矢呼啸,刀剑碰撞,惨叫马嘶不绝于耳。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徐阳身先士卒,剑光如龙,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带走一名冲得太前的赵国骑兵。他的《寒灵步》在战场上发挥到极致,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身影飘忽,如同鬼魅,引得赵军惊疑不定。
更有一股无形的寒意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虽不足以冰封千军,却足以让靠近他的敌人动作迟滞,气血不畅,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霜雪一击》的意境,已被他融入寻常战斗之中!
他甚至在一次格挡翻身上马的同时,福至心灵般地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神魂之力附着于一声大喝之中:“挡我者死!”
这声怒吼并非多么响亮,却如同冰冷的尖刺,猛地扎入周围几名赵军骑兵的脑海,让他们瞬间心神剧震,动作一僵,险些坠马!
“神魂冲击…竟真有奇效!”徐阳心中暗惊,对自身力量的领悟又深了一层。这并非法术,而是神魂强大后,意志与杀意的一种本能外放!
在他的带领下,这支“断后”部队竟真的且战且退,将赵国先锋骑兵牢牢吸引在后面,向着预设的流沙区方向“败退”。
然而,追击的赵将周骁亦是沙场宿将,他很快发现这支“溃军”的抵抗过于顽强,撤退的路线也似乎过于…有章法?
“不对劲!”周骁勒住战马,挥手示意部队稍缓,“传令前军,小心戒备,提防埋伏!”他警惕地望向四周起伏的沙丘戈壁。
就在此时,徐阳也意识到了周骁的疑虑。时机稍纵即逝!
他猛地一咬牙,对身旁亲兵喝道:“发信号!执行‘惊羊’计划!”
一支特制的响箭尖啸着射入高空,轰然炸开一团绿烟(这是与岳震山约定的信号,表示敌军疑心,需加码引诱)。
早已安排在流沙区边缘一处高地上的数百北燕死士,看到信号,立刻现身,摇动旗帜,擂鼓呐喊,做出一副“此地有伏兵,正在接应溃军”的假象!
“果然有埋伏!”周骁见状,不惊反喜,“区区数百人,也想阻我铁骑?岳震山果然已是穷途末路,伏兵竟如此寒酸!儿郎们,冲过去,碾碎他们!别让溃军和伏兵汇合!”
在他看来,这微弱的抵抗更印证了北燕军的虚弱。疑虑尽去,建功立业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再次挥军猛扑!
而这一步,正中了徐阳的下怀!那处“伏兵”高地,恰恰位于流沙区的边缘!赵军要想攻击他们,其冲锋路线,必将经过一片广阔的、看似坚实无比的流沙死亡带!
“来了!”徐阳眼中精光爆射,猛地勒转马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就是现在!转向!绕行高地后侧!快!”
残余的北燕断后部队早有准备,立刻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拼命向着高地侧后方的一处狭窄安全通道涌去。
而赵国八万铁骑,则在主将的催促下,如同脱缰的野马,对着那支“可笑的伏兵”,发动了全速冲锋!战马奔腾,声势惊天动地!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毫无防备地冲入了那片死亡区域!
起初,一切正常。然而,当成千上万的马蹄和重量同时践踏在那片看似坚实的沙地上时——
异变陡生!
轰隆隆…!
仿佛大地张开了贪婪的巨口!冲在最前方的数百骑,连同惊恐的骑士和战马,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陷落!嘶鸣声、惊叫声戛然而止,被流沙无情吞噬!
“不好!是流沙!停下!快停下!”后面的赵军魂飞魄散,拼命想要勒住战马。
但高速冲锋的洪流岂是说停就停?巨大的惯性让后续的骑兵根本收不住脚,接二连三地撞入前方同伴陷落形成的死亡陷阱,或者为了躲避而冲入旁边同样危险的区域!
人仰马翻,自相践踏!惨叫声、马嘶声、流沙吞噬生命的诡异闷响,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号角,奏响了一曲死亡的悲歌!
八万赵国精锐铁骑,顷刻间乱成一团,前锋部队以惊人的速度被流沙吞噬、被自己人踩踏湮灭!
“天佑大燕!!”已经安全绕到高地后方的北燕将士们,回头看到这如同天罚般恐怖的一幕,无不震撼得目瞪口呆,随即发出了劫后余生、狂喜无比的欢呼!
徐阳驻马高地,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人间地狱。狂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脸上并无喜色,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下方那片区域充满了无数生命急速消逝带来的绝望、恐惧的负面情绪洪流,以及大地本身那无情而磅礴的吞噬之力。
神魂深处的暗金胸甲微微震动,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因这庞大的“死亡”与“杀戮”而…兴奋?不,更像是一种古老的、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漠然。
胸甲护心镜处,那盏心灯的光芒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守护着他的灵台,不被这恐怖的景象和负面情绪所侵蚀。
于此惨烈沙场,见天地之威,感生死无常,他的道心,竟在这种极致的冲击下,变得愈发剔透而坚韧。
将魂,于血火中淬炼。
道心,在生死间悟得。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一片混乱、正在徒劳挣扎的赵国骑兵,声音冰冷,传遍全军:“弓弩手准备——放箭!”
杀戮,尚未结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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