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川血堰”的惨状,历经三日方才稍稍平息。洪水退去,留下的是淤泥与尸骸混杂的修罗场,冲天的血气数日不散。北燕军士们开始艰难地清理战场,收缴兵器,辨认尸体,统计战果。
在一片相对完整的赵军中军俘虏营地里,士兵押上来一个浑身污泥、甲胄破损、却依旧挺直着脊梁的老将。他虽然鬓发凌乱,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屈的怒火和深切的悲怆。
正是铁壁城守将,王贲。
“报!大将军,岳将军!俘获赵国铁壁城主将王贲!”士兵高声禀报。
岳震山端坐临时搭建的帅帐之中,看着台下沦为阶下囚的王贲,目光复杂。既是敌人,亦有一丝对沙场老将的尊重。
“王贲,你还有何话说?”岳震山沉声问道。
王贲昂着头,冷笑一声:“成王败寇,夫复何言?岳震山,你手段狠辣,王某佩服!但休想折我赵国军人之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早已存了死志,叶子豪大军覆灭,他深知赵国北境已无力回天,自己即便回去,也难逃罪责,不如战死或被处决,全了名节。
岳震山沉吟片刻,挥了挥手:“押下去,严加看管,待战后一并处置。”他并不急于处决王贲,这等身份的俘虏,自有其价值。
是夜,月黑风高,战场上残留的血腥味依旧浓郁刺鼻。
俘虏营看管森严,但对于神识已能外放百米的徐阳而言,避开普通哨兵的视线并非难事。他换上一身夜行衣,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营地,精准地找到了关押王贲的单独帐篷。
帐篷内,王贲被缚住双手,正闭目待死,听到极其轻微的响动,猛地睁开眼,低喝道:“谁?”
“王将军,噤声。”徐阳拉下面罩,露出面容,声音压得极低。
“是你?!王俊?不…你就是徐阳!”王贲借帐外透入的微弱火光,看清来人,顿时惊愕万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曾被他下狱驱逐的“商人”,竟是北燕的后起之秀,如今更是以胜利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愤怒,有羞耻,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你来作甚?是要羞辱于王某,还是奉岳震山之命来了结我?”王贲语气生硬,带着警惕。
徐阳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曾差点成为他岳父的敌将,快速低声道:“我并非来羞辱将军,更非奉命行事。我此来,是放将军走。”
“放我走?”王贲一愣,随即嗤笑,“徐将军,何必假仁假义?王某乃败军之将,无需你施舍!更何况,我就算走了,又能去哪里?铁壁城?赵国?还有我王贲的立足之地吗?”话语中充满了悲凉与绝望。
徐阳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将军可还记得令嫒玉兰小姐?她曾赠我平安符,盼我平安。我亦曾对她有过承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好好活下去’。”
提到女儿,王贲坚硬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闪过一抹柔情与痛苦。
徐阳继续道:“此战已了,赵国北境精锐尽丧,铁壁城独木难支,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将军回去,或可收拾残局,保全城中军民,减少无谓伤亡。亦可带着家眷,另寻安身立命之所。总好过在此无声无息地死去,令玉兰小姐,伤心欲绝。”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我敬将军是条汉子,亦不愿见玉兰小姐承受丧父之痛。今日放你,非为国事,只为私谊,全我当日对玉兰小姐的一句承诺。自此,两不相欠。”
王贲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徐阳年轻却无比认真的脸庞,心中翻江倒海。女儿的安危,城中军民,徐阳那句“两不相欠”!种种因素交织,他那颗求死之心,终于动摇了。
“你,此言当真?”他声音干涩。
“绝无虚言。”徐阳斩钉截铁,上前用匕首割断他身上的绳索,“战马已备在营外东南角矮林处,干粮水囊俱全。将军速速离去,一路向东南,可绕开我军哨卡。”
王贲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神色复杂地看着徐阳,最终长长叹了口气,抱拳道:“徐将军!今日之恩,王某铭记于心。他日若…唉,罢了!保重!”
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这份情,他承了,为了女儿,也为了铁壁城。
徐阳侧身让开:“将军快走,一路小心。”
王贲不再犹豫,深深看了徐阳一眼,转身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徐阳静静站在原地,神识感知着王贲顺利找到马匹,策马远离营地,直至消失在感知范围的边缘,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并不担心王贲回去能改变什么大局,阳川血堰之后,赵国北境已是囊中之物。此举,只为心安,为那段短暂却真挚的情愫,画上一个句号。
然而,就在王贲离去后约莫半个时辰,徐阳正准备悄悄返回自己营帐时,忽然心念一动,神识捕捉到一队约十人的赵国溃兵,正鬼鬼祟祟地朝着王贲离去的方向追去,似乎发现了独行的王贲,意图不轨!
“不好!”徐阳眉头一皱。王贲刚脱困,体力未复,若被这些溃兵缠上,恐有性命之忧。
他不及细想,立刻施展《寒灵步》,身形如轻烟般掠出营地,朝着那个方向疾追而去。速度之快,远胜奔马。
不过一刻钟功夫,徐阳便已追上。只见那十余名赵国溃兵已将王贲团团围住,正在厮杀。王贲武艺虽高,但毕竟疲乏,且手无寸铁(徐阳只给了他马和干粮,未给兵器),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找死!”徐阳冷喝一声,甚至未曾拔剑,身形如电切入战团,指掌间寒气四溢,只听“砰砰”几声闷响,那十余名溃兵便如同被高速撞击般倒飞出去,筋断骨折,倒地不起,瞬间没了声息。
王贲拄着从地上捡起的刀,气喘吁吁,看着突然出现、瞬间解决危机的徐阳,眼中满是震惊与复杂。他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徐阳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徐将军…你…”
“此地不宜久留,恐还有溃兵。”徐阳打断他,看了看天色,“我送将军一程,直至铁壁城下。”
说罢,他不由分说,拉过一匹溃兵的无主战马,翻身上去,“将军,请上马,跟紧我!”
两人两骑,不再多言,趁着夜色,向着铁壁城方向疾驰而去。
徐阳神识全开,如同最精准的雷达,避开所有可能的危险区域和零星队伍。他的《寒灵步》意境融入骑术之中,使得战马也仿佛轻盈了许多,速度极快。
一路无话,只有马蹄踏破夜色的脆响。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铁壁城那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远方。
徐阳勒住马,指着远处的城池:“王将军,前方便是铁壁城。我就送到此处了。”
王贲看着近在咫尺的城池,又看看身旁这个一次又一次让他意外的年轻人,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郑重抱拳:“徐将军,大恩不言谢!保重!”
“保重。”徐阳拱手还礼。
王贲不再犹豫,打马扬鞭,向着铁壁城奔去。
徐阳驻马原地,直到看着王贲的身影安全抵达城下,与守军交涉(可以想象城上守军看到主将突然孤身回来的惊愕),并被接应入城后,才调转马头。
东方天际,已泛起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北境的格局,已然彻底改变。
而他与那座城,那个少女的缘分,似乎也并未随着这场战争的落幕而彻底终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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