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走了。
带着山河社稷图,也带走了笼罩在“一线天”上空那令人窒息的绝对威压。
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的尸体,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一片死寂的、劫后余生的虚空感。
沈星魂跪在南宫羽身边,纤白的手指紧紧按在他胸口巨箭周围的穴道上,试图减缓鲜血的流失。
那支儿臂粗的弩箭几乎将他钉在岩壁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可怕的伤口,涌出更多的血沫。
他的脸已无人色,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南宫师兄……撑住……”沈星魂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迅速取出身上所有金疮药和固本培元的丹药,手忙脚乱地想要处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但那巨大的弩箭让她无从下手,强行拔出无异于即刻毙命。
孤狼拄着饮血刀,缓缓走到近前。
他肩头的伤口兀自渗血,内息因硬抗箭雨和狼王威压而紊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
他看了一眼南宫羽的伤势,眉头紧锁。
“箭簇带倒钩,嵌骨入腑。”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此地无法救治。”
沈星魂猛地抬头,眼中已隐现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境中的倔强:“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他……”
“白水镇,顾望。”孤狼打断她,言简意赅。
天机阁的暗桩,或许有更好的伤药和医师。
沈星魂瞬间明悟。
不错,听雨轩的顾望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她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南宫羽从岩壁上缓缓放平,避免触碰箭杆。
然后撕下衣襟,用尽所有金疮药和绷带,死死压住伤口周围,进行最紧急的包扎止血。
“帮我。”她看向孤狼,语气带着恳求。
孤狼沉默地收起饮血刀,俯下身,与沈星魂一同,用尽可能平稳的动作,将昏迷不醒的南宫羽抬起。
南宫羽身材挺拔,此刻却轻飘飘的,仿佛生命正随着鲜血不断流逝。
两人不再看那满地尸体和玉玲珑僵卧的白色身影,也无暇去思索狼王夺图离去的深意。
此刻,救人,是唯一的目标。
他们沿着来时的隐秘小径,艰难地向外撤离。
沈星魂在前探路,孤狼背负着南宫羽紧随其后。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既要速度,又要平稳,对两人皆是巨大的消耗。
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来时花费两个时辰的路程,回去却感觉无比漫长。
直到日头彻底偏西,暮色四合,三人才终于拖着疲惫欲死的身躯,看到了白水镇那熟悉的城墙轮廓。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绕到镇子僻静处,寻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翻墙而入,借着渐浓的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听雨轩。
当顾望打开后门,看到浑身浴血、背负着生死不知的南宫羽的孤狼和沈星魂时,饶是他见多识广,也骇得脸色发白。
“快!抬到内室静房!”
顾望不愧是经验老道之人,立刻反应过来,压低声音急促吩咐,同时亲自上前帮忙搀扶。
南宫羽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静房的床榻上。
顾望只看了一眼那恐怖的弩箭伤口,脸色就变得更加凝重。
“箭伤太重,伤及肺腑,失血过多……”
他迅速检查着,语气沉重,“属下只能尽力先稳住伤势,吊住一口气,但能否救回,要看羽少爷的造化,还需阁内精通外科的供奉出手……”
“尽你所能,用最好的药!”沈星魂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顾望不敢怠慢,立刻取来各种珍稀伤药、参片,又唤来两名绝对心腹的伙计打下手,开始为南宫羽处理伤口。
拔箭的过程极其凶险,即便有麻沸散,昏迷中的南宫羽依旧因剧痛而身体痉挛。
沈星魂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孤狼则靠坐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闭目调息。
他肩头的伤口已被顾望简单处理过,撒上了上好的金疮药。
但他损耗的元气和内伤,绝非一时半刻能够恢复。
狼王那看似随手一击的威压,以及最后那无声无息斩杀玉玲珑的一刀,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头。
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
不知过了多久,顾望终于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声道:“箭已取出,伤口缝合敷药,参汤也灌下去了。”
“接下来,就看羽少爷能否熬过今晚了。”
沈星魂看着南宫羽依旧惨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线的脸,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星魂小姐,您也受伤不轻,需立刻处理休息!”顾望连忙道。
沈星魂摇了摇头,看向角落里的孤狼。
他依旧闭着眼,但沈星魂能感觉到,他并未真正入定。
“顾主事,”沈星魂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今日之事,严禁外传。”
“对外只说我们遭遇仇家,南宫师兄重伤需静养。”
“属下明白!”顾望躬身应道。
“还有,”沈星魂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顾望,“我需要你动用一切渠道,查两件事。”
“小姐请吩咐。”
“第一,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联系阁内,请擅长外科的供奉火速前来。”
“同时,将我们此行遭遇,尤其是关于‘山河社稷图’被狼王夺走,以及……狼王可能与我天机阁内部有所牵连的猜测,密报我父亲。”
沈星魂说到最后,语气格外凝重。
顾望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惊骇,但立刻低头:“是!”
“第二,”沈星魂继续道,“查一查‘千面狐’玉玲珑近期所有的行踪,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她与阁内何人可能有过联系。”
这几乎是在直指内奸了。
顾望额头渗出细密冷汗,不敢多问,只能应诺。
吩咐完毕,沈星魂才感觉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她手臂和小腿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在顾望的安排下,她去了隔壁房间疗伤休息。
静房内,只剩下昏迷的南宫羽,以及角落里面无表情、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孤狼。
夜深人静,只有南宫羽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在房间内回响。
不知何时,孤狼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看床榻上的南宫羽,而是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狼王夺走了图,却也间接“救”了他们,否则在玉玲珑的箭雨下,他们必死无疑。
这更像是一种……施舍,或者说,是对棋子尚有价值的确认。
而天机阁的内奸……狼王离去前那意有所指的话语,玉玲珑临死前的疯狂反扑,都让这个阴影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险。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缓缓握紧。
棋局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个对弈者,进入了更凶险的阶段。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仿佛蕴藏着无数噬人的危机。
(第二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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