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珠华·第116章:杭州危局与魂基之变》
## 一、知府衙门的暗室
子时过半,杭州知府衙门。
赵文华在签押房里来回踱步,官靴踏在青砖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窗外隐约传来更夫沙哑的报时声,还有远处西湖方向持续不断的嘈杂——那是雷峰塔异变后,全城兵马司紧急出动的动静。
“老爷,派去的人回来了。”师爷推门而入,脸色比纸还白,“雷峰塔那边……出事了。”
“说清楚!”
“塔身现异光,月华凝空,围攻的人马全部僵住了一炷香时间。等恢复行动后,塔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师爷哆哆嗦嗦道,“还有……湖面上浮起了很多……东西。”
“什么东西?”
“像是溺死的尸体,但又不太像。”师爷咽了口唾沫,“那些东西能动,在水里游,还试图爬上岸。兵马司的弟兄用弓箭射,射中了也没用,除非把头砍下来。”
赵文华跌坐在太师椅上。
塔下有眼,眼中有海。
那个疯掉的风水先生的呓语,此刻如诅咒般在耳边回响。
“伤亡如何?”
“死了十七个衙役,三十多个兵马司的兵丁。”师爷压低声音,“更麻烦的是,城东的运河码头也出现了类似的东西,从水里爬上来,袭击了两艘货船。现在码头已经封锁,但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瞒不住。
杭州是江南重镇,漕运枢纽,每日往来商旅数以千计。这种怪事,不出三日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赵文华感到一阵眩晕。
严世蕃要他阻挠景王,徐阶要他暗中相助,现在又冒出这些邪祟之物……这杭州知府的位置,简直成了火山口。
“老爷,”师爷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件事。半个时辰前,有人往衙门里投了一封信,指名要交给您。”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
赵文华拆开,只有一行字:
“明日子时,净慈寺后山凉亭,有故人相候。”
字迹苍劲有力,用的是上好的松烟墨。纸是普通的宣纸,但折叠处压着一个极淡的印记——仔细看,是个“阶”字。
徐阶。
赵文华的手开始发抖。
这位清流领袖,内阁次辅,竟然亲自到了杭州?还是说……这只是他派来的使者?
“备轿。”他猛然起身,“不,备马。我要去一趟净慈寺。”
“现在?老爷,这都子时了……”
“现在!”
## 二、西湖边的临时藏身处
雷峰塔东南三里,一处废弃的渔家小院。
张烨将最后一块门板堵在破损的窗棂上,回头看向屋内。
苏婉清靠坐在墙角,额头敷着湿布——她从雷峰塔回来后就开始发高烧,浑身滚烫,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碎片在影响我。”她闭着眼睛,声音虚弱,“天璇碎片在尝试与我体内的明月珠力量共鸣……太强烈了,我控制不住。”
朱载趆盘膝坐在她对面,右手按在她额头的明月印记上。他掌心的温度比常人低很多,那是施展月华凝术后留下的后遗症。
“我在用琉璃魂基的力量帮你疏导。”他沉声道,“但我的封印也开始松动了……那个‘我’,在尝试出来。”
张烨皱眉:“你们都需要治疗。沈炼,找到可靠的大夫了吗?”
沈炼从门外闪入,摇了摇头:“城里的大夫要么被知府衙门控制,要么就是严家的眼线。而且……”他顿了顿,“杭州城开始戒严了,四门都加了双倍岗哨,进出都要严查。”
“戒严?这么快?”
“不是因为我们。”沈炼神色凝重,“是因为那些从水里爬出来的东西——城里人叫它们‘水鬼’。昨夜到现在,运河码头、西湖沿岸、钱塘江口,至少出现了上百只。兵马司杀了三十多只,但剩下的都潜入水底,随时可能再出来。”
朱载趆收回手,脸色也有些苍白:“这些水鬼是归墟气息外泄的产物。定海盘碎片离开雷峰塔,封印出现缺口,归墟的力量正在渗透到江南的水脉中。”
“水脉……”张烨猛然想起什么,“江南水系纵横,运河连通南北,如果归墟气息顺着水脉扩散……”
“整个江南都会沦陷。”苏婉清睁开眼睛,瞳孔深处闪过一抹琉璃色,“然后沿着运河北上,直抵京城。”
屋内陷入死寂。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凄厉瘆人。
“必须找到阻止扩散的方法。”朱载趆起身,走到窗边,“光拿到碎片还不够,我们得……修复封印。”
“怎么修复?”张烨问。
苏婉清挣扎着坐直身体:“明月宫的典籍里记载过一种‘镇水大阵’,以定海盘碎片为阵眼,配合琉璃血脉的鲜血,可以暂时封住水脉中的归墟气息。但……”
“但需要三块碎片才能完整布阵。”朱载趆接过话,“我们现在只有一块。”
沈炼突然道:“第二块在海上,正往琉球去。如果我们现在出发,能否截住?”
“难。”张烨摇头,“我们对海路不熟,而且观潮人肯定布下了重重陷阱。更重要的是——”他看向苏婉清和朱载趆,“他们俩现在的状态,经不起长途跋涉和海上的颠簸。”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沈炼瞬间拔刀,闪到门边。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门被推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闪入。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正是昨夜在知府衙门出现过的、徐阶派来的文士。
“徐先生?”赵文华惊讶。
“不是徐先生。”文士微微一笑,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是严世蕃身边的教书先生,观潮人第七席!
沈炼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别激动。”教书先生神色不变,“我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朱载趆冷冷道,“沧州码头,你杀了第三席。雷峰塔外,你的人也在围攻我们。现在你说合作?”
“沧州码头那是清理门户——第三席私自进行活祭,违反了观潮人的规矩。”教书先生坦然道,“雷峰塔外的围攻,也不是我的人。那是严世蕃和杭州知府的人,我只是……旁观。”
张烨盯着他:“那你现在来做什么?”
“来告诉你们三件事。”教书先生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第二块定海盘碎片确实在海上,但不是在去琉球,而是在……舟山群岛。持碎片的人是我观潮人内部的一个叛徒,他想私开归墟裂隙。”
“第二,江南水脉的污染已经开始,最多七天,杭州城的水源就会全部被污染。届时百姓饮水,轻则神志错乱,重则化为水傀。”
“第三……”他看向朱载趆,“殿下体内的魂基封印,最多还能维持三天。三天后,如果不进行加固,千年前的琉璃仙子本体意识将彻底苏醒。而那个意识……并不完全站在你们这边。”
朱载趆瞳孔骤缩:“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琉璃仙子当年封印归墟,并非完全自愿。”教书先生缓缓道,“她是被明月宫的长老们逼迫的。她真正的愿望是……打开归墟,迎接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降临人间。”
## 三、净慈寺的密谈
同一时间,净慈寺后山。
赵文华独自站在凉亭里,夜风吹得他官袍猎猎作响。山下的杭州城灯火稀疏,西湖方向隐约可见兵丁举着的火把如长龙游动。
“文华。”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文华猛然转身,只见一名身着普通棉袍的老者缓步走入凉亭。月光照在他脸上,虽然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但赵文华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徐……徐阁老?!”
徐阶摆摆手,在石凳上坐下:“坐。不必拘礼,现在没有阁老,只有一个忧心国事的老人。”
赵文华战战兢兢坐下:“阁老亲自南下,可是京城出了大事?”
“京城的事,暂时还稳得住。”徐阶看着他,“但江南的事,已经大到不能再大了。文华,你实话告诉我,严世蕃给你下了什么命令?”
赵文华冷汗涔涔:“严侍郎……要下官阻挠景王殿下,必要时……可令其意外身亡。”
“糊涂!”徐阶低声呵斥,“景王是皇子,张烨是钦差,他们若在杭州出事,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下官知道,可是严阁老对下官有提携之恩……”
“严嵩已经老了。”徐阶打断他,“严党这艘船,正在漏水。文华,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什么时候该换船了。”
赵文华沉默片刻,咬牙道:“阁老要下官怎么做?”
“三件事。”徐阶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立刻解除戒严,恢复城中秩序。水鬼之事,对外就说‘水匪作乱’,已剿灭。”
“第二,暗中调集所有可靠的大夫,研究净化水源的方法。杭州城不能乱,江南更不能乱。”
“第三……”他顿了顿,“保护好景王和张烨。他们现在在哪里?”
赵文华摇头:“雷峰塔异变后就不见了,下官的人正在找……”
“不用找了。”徐阶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他们在西湖东南三里的一处废弃渔院。你派一队信得过的衙役,以‘搜查水匪’的名义在周围布防,不要打扰,但要确保没有其他人接近。”
赵文华接过纸条,心中骇然——徐阶对杭州的掌控,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阁老,”他鼓起勇气问,“那些水鬼……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雷峰塔下的……”
“那不是你该知道的。”徐阶起身,望向西湖方向,“你只需要记住,江南绝不能乱。否则大明的粮仓、财赋、漕运,都会崩溃。到时候……就不是死几个人的问题了。”
他转身,深深看了赵文华一眼:“文华,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站对了,前途无量。站错了……严世蕃保不住你,严嵩更保不住你。”
说完,他缓步下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赵文华独自站在凉亭里,手中的纸条已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 四、渔院内的抉择
渔院里,教书先生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琉璃仙子想打开归墟?”苏婉清摇头,“不可能……我的记忆里,她是为了封印归墟才牺牲的……”
“记忆是可以篡改的。”教书先生平静道,“明月宫坠落前,琉璃仙子确实试图打开归墟,迎接‘归墟主宰’降临。是她的道侣——也就是建文帝的前世——联合明月宫长老,强行将她封印,并分割三魂,投入轮回。”
他看着朱载趆:“殿下体内的魂基,承载的是琉璃仙子‘打开归墟’的执念。张大人体内的情念魂基,承载的是她对道侣的爱恋与愧疚。苏姑娘体内的记忆魂基,承载的是她被篡改过的、‘牺牲封印’的虚假记忆。”
“三魂合一,真正的琉璃仙子才会苏醒。”他顿了顿,“而那个苏醒的琉璃仙子,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归墟。”
朱载趆脸色煞白。
他感到脑海中的那个意识,正在疯狂地冲撞封印,仿佛在证实教书先生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张烨冷声问,“观潮人不就是想打开归墟吗?”
“观潮人内部有分歧。”教书先生苦笑,“一派以第三席为代表,主张强行打开归墟,迎接主宰降临,哪怕毁灭人间也在所不惜。另一派以我为首,主张……缓慢渗透,让人间逐步适应归墟的存在,最终实现‘和平共生’。”
“你们的目标,不都是打开归墟吗?”
“目的相同,手段不同。”教书先生正色道,“第三席的做法会毁灭大明,毁灭人间秩序。而我的做法……可以让大明继续存在,只是换一种形式。”
他看向窗外:“就像现在江南水脉的污染,如果控制得当,可以只让水源具备‘轻微的侵蚀性’,让饮用者逐渐适应归墟气息,而不是直接变成水傀。”
沈炼的刀又往前递了一寸:“所以你们在拿整个江南做实验?”
“实验已经开始了。”教书先生坦然道,“但失控了。第三席的残余势力在加速污染,想逼我们走强行打开的路。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帮你们控制污染?”朱载趆冷笑,“然后眼睁睁看着江南百姓慢慢变成怪物?”
“不。”教书先生摇头,“帮我们拿到第二块碎片,布下镇水大阵——不是封印归墟气息,而是将它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缓慢释放。这样,既能避免人间毁灭,又能实现归墟与人间的逐步融合。”
疯子。
张烨脑中闪过这个词。
观潮人都是疯子,只是疯的方式不同。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苏婉清虚弱地问。
“凭这个。”教书先生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正是严世蕃那枚观潮人令牌,“严世蕃已经失控了。他在私自调动漕运军械,准备在江南发动一场‘兵变’,嫁祸给景王殿下,然后趁乱彻底打开归墟。”
他将令牌放在桌上:“这是证据。而且……我知道第二块碎片的具体位置,也知道怎么布镇水大阵。没有我,你们三天内找不到碎片,七天内江南水脉就会全面崩溃。”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
张烨看向朱载趆,朱载趆看向苏婉清,苏婉清看向沈炼。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但也是一个……不得不跳的陷阱。
## 五、钱塘江上的黑影
寅时三刻,钱塘江入海口。
一艘三桅帆船静静停泊在江心,船身漆黑,没有挂任何旗帜。甲板上,十几名黑衣人正在忙碌,将一口口沉重的木箱搬进船舱。
箱子里装的,正是从通州漕运码头失踪的军械——弩箭、铠甲、火药。
船舱底层,一名独眼老者正对着烛火研究一张海图。图上标记着一个红点:琉球以东三百里,标注着“明月宫坠址”。
“大人,最后一批货装完了。”一名黑衣人进来禀报。
“好。”独眼老者抬头,那只独眼里闪烁着幽蓝的光——那是被归墟侵蚀的迹象,“天亮就出发。到了地方,把火药全部埋下,我要把那个坠址……彻底炸开。”
“炸开?可是第七席说过,要等三块碎片齐聚……”
“第七席?”老者冷笑,“他太保守了。归墟主宰已经等了一千年,不能再等了。我们用两块碎片作引,用火药强行炸开封印缺口,主宰一样可以降临!”
黑衣人犹豫:“可是严侍郎那边……”
“严世蕃?”老者嗤笑,“他以为自己能掌控观潮人?笑话。等主宰降临,第一个要换掉的就是他这个‘容器’。”
他收起海图,走到舷窗边,望向杭州城方向。
“江南的水脉污染已经开始,等我们炸开坠址,归墟气息会顺着海流倒灌钱塘江,三天内席卷整个江南。”他喃喃道,“到时候,第七席也好,景王也好,都只能看着……看着这个世界,迎来新生。”
窗外,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江面上,隐约可见无数惨白的手臂伸出水面,无声地挥动,像是在朝拜,又像是在……迎接。
更远处,海平面上,一道黑色的裂隙正在缓缓张开。
那不是云,不是雾。
那是……归墟的倒影,正从海底升起,准备笼罩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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