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正式亮相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禹州权力体系的各个角落。
衙署内大小官吏,行走间脚步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靖王府中,往来传递文书的仆役神色也多了一抹谨慎;就连城南造办处提前返工的工匠头领们,也被管事再三叮嘱,近日务必规行矩步,精益求精,莫要生出任何事端。
孟承佑回到造办处自己的书房,对着堆积如山的物料清单、工程图纸,却有些心烦意乱。
京中来的压力他并不陌生,甚至因自身处境,感受比孟玄羽更为直接。他提笔蘸墨,本想核算一批木石款项,笔下却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充满悍野之气的侧面轮廓——那是他根据西境交战时的印象,结合传闻中戎夏王族的相貌特征,臆想的霍飞可能的长相。
画了几笔,又觉徒劳,烦躁地将纸团起扔进一旁的火盆。橘黄火焰窜起,顷刻吞噬了那臆想的敌人。
“来人。”他扬声唤道。
一名身着灰衣、面容精干的侍卫应声而入。
“石锐,你亲自去一趟鬼影卫集训处,找雾影。”孟承佑低声道,“告诉他,最近城里不太平,让他手底下那些新人,特别是……那个李顺,训练归训练,眼睛都放亮些。若有任何可疑人物、不寻常动静,不论多细微,即刻上报,不得延误。”
“是。”石锐领命,又问,“王爷,可要叮嘱雾影大人,特别‘关照’那李顺?”
孟承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过于刻意,反而不美。雾影知道轻重。”他顿了顿,“另外,让我们自己的人在城里也多留点心,尤其是酒楼、客栈、码头这些地方,生面孔、外地口音、行迹可疑的,都记下来。”
“明白。”
石锐退下后,孟承佑推开窗,望着院中尚未完全化尽的残雪。春寒料峭,风中已隐约带着一丝湿意,那是东南方向海风的气息。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与此同时,城西,“鬼影卫”秘密集训营地。
这里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军营,而是一处利用废弃矿坑和依山而建的石屋群落改造的所在,地势隐蔽,入口曲折,内部空间却颇为广大。
此刻,校场之上,三十余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受训者,正两人一组,进行着近身搏杀训练。
没有呼喝,只有拳脚撞击肉体的闷响、粗重的喘息,以及偶尔利器破风的锐鸣——他们手持未开刃的短刀与匕首,进行着最贴近实战的对抗。
李顺的对手是一个比他壮硕一圈的汉子,攻势凶猛,力大招沉。李顺并未硬撼,脚下步伐灵活,凭借更胜一筹的速度与敏捷,不断闪避、格挡,寻找对方招式转换间的细微破绽。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黑衣紧贴身躯,勾勒出流畅而隐含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他的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一头观察猎物弱点的幼狼。
“停!”一旁负手监督的雾影,突然出声。
场中众人立刻收势分立,目光投向这位以严苛寡言着称的教官。
雾影走到李顺和他的对手面前,先看了那壮汉一眼:“力道有余,变化不足。你的杀招意图太明显,三次都被他提前预判闪开。下去,加练‘缠丝手’三百遍,体会何为‘绵里藏针’。”
壮汉脸色一白,躬身应道:“是!”默默退到一旁。
雾影这才将目光落在李顺身上,打量片刻,缓缓道:“你,身法不错,眼力也准。但……”他忽然出手,速度快如鬼魅,一指戳向李顺左肋一处旧伤附近。李顺悚然一惊,勉强侧身,却仍被指尖带过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太惜身。方才至少有两次机会,你可以用右肩硬接他一记不太重的直拳,换取刺中他咽喉或心口的机会。但你选择了完全避开。”
李顺心头剧震,垂下眼帘:“教官教训的是。属下……顾虑旧伤未愈,影响了决断。”
雾影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在鬼影卫,完成任务、击杀目标,是第一要义。伤痛、疲惫、恐惧,皆需克服。有时,以伤换命,是最划算的买卖。下次对抗,若再让我看到你因‘惜身’而错失良机,训练量加倍。”
“是!”李顺应道,背脊却渗出冷汗。雾影的眼光太毒,不仅看穿了他的招式习惯,甚至隐约触及了他内心深处不愿完全搏命的保留。这很危险。
训练继续,内容转为潜行与侦察。众人被分散放入营地后方错综复杂的废弃矿道与山林中,进行匿踪、追踪与反追踪的演练。
李顺如同一抹真正的影子,融入昏暗的坑道,气息收敛,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大脑飞速运转,不仅思考着如何避开“追捕者”的耳目,更在强行记忆这复杂的地形。这里,很可能将来会成为他执行任务活……不得不逃离的路径。
就在他潜伏于一处拐角阴影,聆听远处细微脚步声时,一阵极轻的、并非训练安排的对话声,顺着坑道曲折传来,隐约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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