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体诀》第二层“铁骨”突破的瞬间，林烬浑身骨骼爆出炒豆般的脆响。他低头看去，皮肤下的骨骼隐隐泛着金属光泽，却又在呼吸间隐去，恢复如常。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林烬试着握拳，骨节摩擦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仿佛能捏碎顽铁。
“三百斤…不，至少五百斤拳力。”他估算着，眼中闪过欣喜。
但随即，剧痛和虚弱感袭来。突破消耗了太多灰色气流，寂灭之烬又开始“饥饿”了，疯狂吞噬着体内残存的灵气。林烬脸色一白，赶紧取出最后一块下品灵石握在掌心。
灰色火星如饿虎扑食，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化作飞灰。
“这胃口…”林烬苦笑。照这么下去，多少灵石都不够它吞的。
窗外天色微亮，该去砍柴了。林烬换下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刚推开门，就看见李大牛慌慌张张从外面跑回来。
“林、林哥，起这么早啊？”李大牛眼神躲闪。
“嗯，去砍柴。”林烬淡淡应了声，拿起柴刀往外走。
走出院子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李大牛匆匆进了屋，似乎在翻找什么。林烬心中冷笑，脚步不停，径直往后山去。
今天砍柴时，他刻意放慢速度，一边练习《淬体诀》中记载的发力技巧，一边思考对策。
孙丹师已经起疑，李大牛是眼线，王管事恐怕也不干净。自己在青云宗根基浅薄，唯一的靠山老孙头神出鬼没，不能事事依赖。
“得找个由头，合理提升实力。”林烬一刀劈开碗口粗的树干，“外门小比是个机会…但必须在那之前，解决眼前的麻烦。”
他想起老孙头提过的“藏经阁”。那里收藏着青云宗基础功法和杂书，杂役弟子每月可以进入一个时辰。
或许，能找到关于寂灭之体的线索？
打定主意，林烬加快了砍柴速度。百斤柴捆好背回厨房时，辰时刚过，王管事已经在门口踱步。
“怎么才来？耽误了长老们的早膳，你担待得起吗？”王管事板着脸训斥，眼睛却往林烬身上瞟。
“弟子知错。”林烬低头认错，动作麻利地开始生火。
三个灶膛同时点燃，火势平稳。王管事看了会儿，挑不出毛病，悻悻走开。但林烬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果然在监视。”林烬面不改色，心中警惕更甚。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李大牛不再追问行踪，王管事也恢复了往常的态度。但林烬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白天认真干活，晚上去矿洞修炼。随着《淬体诀》第二层巩固，身体强度稳步提升，寂灭之烬吞噬灵气的速度也减缓了一些——或者说，是他的身体能承受更多灰色气流了。
终于到了每月初一，杂役弟子可以进入藏经阁的日子。
藏经阁位于外门主峰“青云峰”山腰，是座三层阁楼，飞檐斗拱，古朴大气。门口坐着个打盹的老者，胸前绣着一道金纹——外门执事。
林烬递上身份令牌，老者眼皮都没抬：“杂役弟子，限时一个时辰，只能在第一层。不得损毁、私带书籍，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弟子明白。”
推门进去，一股陈年书卷气扑面而来。第一层很大，排列着数十个书架，粗略估计有上万册书。此时已有十几个外门弟子在翻阅，看见林烬的杂役服饰，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林烬不以为意，径直走向标着“杂记奇闻”的区域。这里多是历代弟子游历见闻、地方志怪，少有人问津。
他快速浏览书名：《东荒游记》、《南海妖兽志》、《上古秘闻录》…忽然，目光停在一本灰扑扑的册子上。
《异灵根考》。
翻开目录，里面记载了各种罕见灵根：雷灵根、冰灵根、风灵根…翻到最后一章，标题赫然是“禁忌灵根”。
林烬心跳加快，仔细阅读。
“禁忌灵根者，天地不容。据古籍残卷记载，共有三种：一曰‘噬灵根’，可吞噬他人修为为己用；二曰‘秽灵根’，污染灵气，所过之处化为死地；三曰‘寂灭灵根’，身怀寂灭之种，吞灵噬法，终将反噬己身…”
果然是寂灭灵根！
继续往下看：“…上古时期，曾有一寂灭灵根者，号‘烬天尊’，以寂灭火焚尽八荒，终遭天谴，身死道消。此后万年，偶有寂灭灵根者现世，皆早夭，无一例外。”
烬天尊？林烬记住这个名字。
书中还提到，寂灭灵根者并非完全无法修炼，但需“以身为炉，以烬为火，另辟蹊径”。具体方法却语焉不详，只说“或可参考体修、魂修之路”。
体修…老孙头给的《淬体诀》果然有用。
林烬还想细看，忽然听见旁边书架后传来低语。
“…听说没有？执法堂在暗中调查新弟子，特别是灵根异常的。”
“何止。内门‘天机峰’的寂灭天灯前阵子异动，据说是有禁忌灵根者现世…”
“真的假的？那玩意儿不是三千年没亮过了吗？”
“嘘，小声点。赵长老下了封口令，敢议论者重罚…”
林烬心中一紧，悄然后退几步，转到另一个书架后。声音渐渐远去，是两个外门弟子在闲聊。
寂灭天灯？听起来像是检测寂灭之烬的法器。难怪孙丹师那么敏感…
他不敢再停留，将《异灵根考》放回原处，又随手拿了本《基础草药图解》做掩护。正要离开，眼角瞥见角落里有堆散乱的书，像是刚被搬下来还未整理。
最上面是本破旧的兽皮书，封面无字，边角磨损严重。林烬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翻开。
第一页是幅简陋的经脉图，标注着几个红点。第二页是段晦涩口诀：“…气走阴维，血贯阳跷，以身为介，引煞入体…”
煞气？林烬心中一动。寂灭之烬转化的灰色气流，性质倒是和煞气有几分相似。
他快速翻阅，发现这是一本残缺的炼体功法，名叫《煞骨诀》。创功者似乎是个魔道体修，主张引天地煞气、毒瘴、地火等狂暴能量淬炼肉身，修炼速度极快，但风险巨大，稍有不慎就爆体而亡。
“煞气淬体…寂灭之烬转化的能量，比普通煞气更精纯霸道，或许可以尝试。”林烬记下口诀和行功路线，将书放回原处。
一个时辰快到了，他带着《基础草药图解》去门口登记。
执事老者扫了一眼书，又打量林烬：“杂役弟子看这个做什么？”
“弟子在厨房烧火，有时需辨认药材，怕弄错了耽误炼丹。”林烬恭敬回答。
“嗯，用心是好事。”老者点点头，在登记簿上记了一笔。
走出藏经阁，林烬刚松口气，就看见老孙头蹲在路边石阶上，正对着葫芦嘴喝酒。
“小子，收获如何？”老孙头醉眼朦胧地问。
林烬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无人，才低声道：“找到些线索。孙长老，您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老孙头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主峰，来到后山一处僻静山谷。谷中有间破败的茅屋，屋前有片药田，种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
“这是老夫的‘别院’。”老孙头推开门，里面陈设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坐。”
林烬坐下，忍不住问：“孙长老，您到底是谁？为何帮我？”
“我？”老孙头灌了口酒，眼神忽然变得清明，“我只是个活得太久、见得太多、最后什么都懒得管的老废物罢了。”
他盯着林烬：“至于帮你…因为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烬天尊？”
老孙头浑身一震，酒葫芦差点掉地上：“你从哪知道这个名字的？！”
“藏经阁的《异灵根考》。”
“那破书还留着？”老孙头嘟囔一句，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不错，三千年前的烬天尊，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全掌控寂灭之烬的人。他是我师兄。”
林烬瞪大眼睛。
“当年我们同入青云宗，他是天灵根，我是杂灵根。”老孙头眼中露出追忆，“可他二十岁那年，灵根突变，化为寂灭之体，被宗门视为邪魔，要废他修为。我助他逃出，后来…就再没见过。”
“那他真的杀上仙界了？”
“杀上仙界？”老孙头嗤笑，“那是后人美化。事实是，他被整个修仙界追杀，不得已才破碎虚空，逃往其他界面。至于后来如何，无人知晓。”
他看向林烬：“所以小子，你的路会很难。宗门不会容你，正道视你为敌，魔道想利用你。一旦暴露，就是举世皆敌。”
林烬握紧拳头：“那我该怎么办？”
“变强，在暴露之前变强到无人敢惹。”老孙头从怀里摸出个玉简，“这是我根据师兄当年的只言片语，推演出的《寂灭煅体术》前三层。你试试看能不能练。”
林烬接过玉简贴在额头，大量信息涌入脑海。这功法与《淬体诀》类似，但更精妙，专门针对寂灭之烬的特性设计，能将灰色气流的利用率提升三成！
“多谢孙长老！”
“先别谢。”老孙头摆摆手，“练这功法有个副作用——每次突破都会引发‘寂灭波动’，容易被高阶修士察觉。所以你得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或者…有东西能屏蔽波动。”
他从床底拖出个满是灰尘的木箱，打开后里面是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布满裂纹，边缘刻着玄奥符文。
“这是‘隐灵镜’，能屏蔽金丹期以下的灵气波动。但你那寂灭之烬太特殊，最多只能遮掩三层，且只能用三次。三次之后，镜子必碎。”
老孙头将镜子塞给林烬：“好自为之。另外，最近小心点，执法堂在查你。”
林烬心中一凛：“因为寂灭天灯？”
“你也知道了？”老孙头叹口气，“那天你突破时引起的波动，虽然微弱，还是被天灯感应到了。幸好老夫提前做了手脚，误导了探查方向。但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他站起身：“走吧，回去晚了惹人怀疑。记住，在你练成《寂灭煅体术》第一层前，尽量不要与人动手，免得暴露肉身力量。”
回到杂役处，已是傍晚。林烬刚进门，就看见李大牛和王管事都在屋里，脸色不善。
“林烬，你今天去哪了？”王管事冷声问。
“弟子去了藏经阁，这是登记簿。”林烬递上执事老者给的凭证。
王管事扫了一眼，脸色稍缓，但还是追问：“一个时辰都在藏经阁？有人看见你中途离开过。”
林烬心中冷笑，面不改色：“弟子一直在第一层看《基础草药图解》，未曾离开。许是那位师兄看错了。”
“是吗？”王管事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道，“把衣服脱了。”
林烬一愣：“什么？”
“我怀疑你私带违禁物品，脱衣检查！”王管事提高声音，引来外面几个杂役探头探脑。
李大牛在一旁帮腔：“林哥，你就让王管事查查吧，清者自清。”
林烬明白了。这是要借检查之名，探查他身体是否有异常。炼体修士和法修的身体特征不同，稍有经验的都能看出来。
怎么办？硬抗会暴露，脱衣也会暴露…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哟，这么热闹？王胖子，你又欺负新人了？”
老孙头拎着酒葫芦，晃晃悠悠走进来。
王管事脸色一变，挤出笑容：“孙长老，您怎么来了？我在例行检查，怕这些小子不懂规矩，私带了藏经阁的书…”
“检查？”老孙头打了个酒嗝，“行啊，查。不过王胖子，我昨天丢了一瓶‘筑基丹’，怀疑是被厨房的人偷了。要不，你也脱了让我查查？”
王管事脸涨成猪肝色：“孙长老说笑了，我怎么可能…”
“那你凭什么让这小子脱？”老孙头眼睛一瞪，“杂役弟子就不是人了？没有证据就想搜身，这是哪门子规矩？要不要我去执法堂评评理？”
提到执法堂，王管事冷汗下来了。他勉强笑道：“是是是，是我欠考虑了。林烬，今天就算了，以后注意。”
说完匆匆离开。李大牛也想溜，被老孙头叫住：“你，过来。”
“孙、孙长老…”
“王胖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说出来，我不为难你。”
李大牛腿一软，跪下了：“是…是孙丹师让我监视林哥，每月多给三块灵石…我娘病重，急需钱买药，我一时糊涂…”
老孙头沉默片刻，扔过去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是二十灵石，够你娘治病的。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
李大牛愣住了，随即磕头如捣蒜：“谢谢孙长老！谢谢！我再也不敢了！”
“滚吧。”
屋里只剩下两人。林烬郑重行礼：“多谢孙长老解围。”
“少来这套。”老孙头摆摆手，“那王胖子是孙丹师的狗，孙丹师又是执法堂赵长老的狗。你今天躲过去，明天他们还会想别的办法。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让他们不敢惹你。”
“如何让他们不敢惹？”
“展现价值。”老孙头眼中闪过精光，“再过半个月是‘外门小比’，杂役弟子可以挑战外门末位百名。你只要打进前五百，就能晋升外门弟子。到时候有宗门规矩保护，他们明面上就不敢乱来了。”
外门弟子！那是杂役弟子仰望的存在，每月资源多十倍，还能学习真正的法术。
但林烬皱眉：“可我表面只有伪灵根，练气一层都勉强，怎么可能打进前五百？”
“谁让你用法术了？”老孙头咧嘴一笑，“用拳头。体修在低阶比法修有优势，只要不暴露寂灭之烬，没人会怀疑。至于借口嘛…就说你天生神力，在厨房烧火时无意中打通了经脉。”
他拍拍林烬肩膀：“这半个月，你就用《寂灭煅体术》狠狠练。后山矿洞深处有个废弃的‘地火室’，是当年炼器用的，地火虽熄，但火煞之气浓郁，正适合你。拿着这个令牌，没人会拦你。”
又是一面令牌，正面刻着“地火”二字。
林烬握紧令牌，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他白天继续干活，晚上则潜入地火室修炼。
地火室位于矿洞最深处，是个十丈见方的石室。中央是座三足青铜鼎，鼎下是黑漆漆的坑洞，曾经地火从中喷涌。如今地火虽熄，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灼热的火煞之气。
林烬一进来，丹田内的寂灭之烬就兴奋地跳动起来，疯狂吞噬着空气中的火煞。灰色火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从米粒大小变成黄豆大小。
“好地方！”林烬盘膝坐下，开始修炼《寂灭煅体术》第一层“皮肉如铁”。
这一次，灰色气流不再温和。它狂暴地冲击着皮肤、肌肉、筋膜，仿佛千万把小刀在体内切割。林烬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丝，但纹丝不动。
痛楚之后是新生。皮肤泛起金属光泽，肌肉线条变得分明，每一根筋膜都如弓弦般紧绷。力量在体内奔涌，仿佛能一拳开山。
三天后，第一层大成。林烬试着用柴刀砍手臂，“铛”一声脆响，刀刃卷口，手臂只留下一道白痕。
七天后，开始冲击第二层“钢筋铁骨”。这次灰色气流直冲骨骼，痛苦比之前强烈十倍。林烬几次痛晕过去，又硬生生痛醒。
但他没有停下。父母的仇、自身的秘密、老孙头的期望…太多东西压在肩上，他不能倒。
第十天深夜，地火室内忽然响起龙吟虎啸般的筋骨齐鸣。林烬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第二层，成！
此刻的他，皮肤看似与常人无异，但一旦运功，立刻坚如精铁。骨骼密度大增，体重增至一百六十斤，但身形更显修长精悍。一拳挥出，能打出清晰的气爆声。
“至少八百斤拳力，堪比练气四层体修。”林烬估算着，“配合《淬体诀》中的发力技巧，实际威力还能增加三成。”
更重要的是，寂灭之烬壮大到核桃大小，吞噬火煞之气的速度更快，反哺的灰色气流也更精纯。他甚至能隐约操控一丝灰焰，附着在拳头上——试验时，一拳就将青铜鼎烧出个窟窿。
“这威力…”林烬既惊且喜。但想起老孙头的警告，赶紧收敛气息。
是时候准备外门小比了。
小比前一天，林烬去杂役处管事那里报名。管事是个胖老头，听说他要挑战外门弟子，眼睛瞪得溜圆。
“你？伪灵根那个林烬？”
“是。”
“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但…”胖老头摇摇头，还是给他登记了，“明天辰时，外门演武场，别迟到。”
消息很快传开。一个伪灵根杂役要挑战外门弟子，成了当天最大的笑话。
“听说没？那个烧火的要打擂台！”
“哈哈，怕不是被火熏坏了脑子？”
“我赌他撑不过三息。”
连李大牛都偷偷跑来劝：“林哥，要不…算了吧？外门弟子最少也是练气三层，法术厉害得很…”
林烬只是笑笑：“试试又何妨？”
夜晚，他最后一次来到地火室。不是修炼，而是将父母留下的玉佩和令牌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遍隐灵镜。
镜面裂纹似乎多了一道，但还能用两次。
“爹，娘，明天是第一步。”林烬轻声自语，“不管前路多难，孩儿一定会走下去，找到你们，查明真相。”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青云宗的山门、测灵碑的微光、老孙头浑浊却睿智的眼睛…还有丹田内那团静静燃烧的灰色火焰。
寂灭之烬，是劫，也是缘。
而明天，他将以这微末之身，向整个青云宗宣告：
萤火虽微，亦可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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