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薇的“拜访”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林晓晓的心里。接下来的几天，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顾言单独相处的场合。早餐时狼吞虎咽，放学后磨蹭到天黑才回家，就连晚上辅导也借口头疼早早缩回房间。她用一种笨拙的、鸵鸟般的方式，试图筑起一道墙，隔绝那座冰山带来的、让她心烦意乱的寒意。学校里，关于顾言和沈薇薇的“学霸cp”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拍到了他们一起在图书馆讨论的照片，发在了校园论坛上。帖子下面一片“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艳羡之声。林晓晓每次不小心刷到，都会飞快地划走，胸口却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她把自己埋进题海和画稿里，用忙碌麻痹神经。
然而，流言蜚语并未因她的躲避而停止。这天课间，她刚走进卫生间隔间，就听到外面传来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哎，你们看到论坛上那个帖子没？就八班那个林晓晓，听说她妈嫁给了顾言他爸？”“真的假的？那她现在不是跟顾言住一起？我的天，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得什么月啊，你看顾神搭理她吗？上次沈薇薇去找顾言，她就在旁边，灰头土脸的，跟个背景板似的。”“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成绩吊车尾，整天就知道画画，还想高攀顾神？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听说她妈就是个小护士，估计是看顾言家条件好，上赶着贴上去的吧？啧啧……”隔间里的林晓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那些刻薄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在她最敏感的自尊心上。她很想冲出去理论，但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能说什么呢？反驳？只会引来更多的嘲笑和更难听的话。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一整节课都浑浑噩噩。下午，她发现周围同学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窃笑。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无所遁形。放学铃声一响，她就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回到家，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委屈、愤怒、难堪，还有对自身处境的深深无力感，将她彻底淹没。她打开电脑，下意识地登录了那个让她备受屈辱的校园论坛，想看看那些帖子到底被传成了什么样子。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刷新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讨论她家庭背景和嘲讽她的热门帖子了。她试着用关键词搜索，结果显示“未找到相关内容”。她又点进几个平时最爱八卦的版块，发现整个论坛异常“干净”，所有涉及“林晓晓”、“顾言”、“重组家庭”等字眼的帖子，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那张被疯传的顾言和沈薇薇的图书馆“合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林晓晓愣住了，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气糊涂了。她退出账号，以游客身份访问，结果依旧一样。那些让她备受煎熬的流言，真的不见了！论坛首页飘着的，只剩下一些学习资料分享和社团活动通知。怎么回事？论坛管理员终于良心发现，大规模清理谣言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同桌周雨发来的消息，连着好几个震惊的表情包：「晓晓！你快看论坛！邪门了！」「就那几个说你坏话的帖子，全没了！连根毛都没剩下！」「有人说是论坛被黑了！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干的，太牛了！」论坛被黑？林晓晓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几乎不敢想象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瞬间照亮了她的脑海。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拉开房门，走向顾言的房间。
他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规律而轻快的键盘敲击声。她站在门口，透过门缝，能看到顾言坐在电脑前的背影，屏幕的光映照着他清瘦的侧脸，神情专注而冷静。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要直接问：“论坛是不是你黑的？”这听起来太荒谬了。就在她踌躇不前时，顾言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淡淡开口，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一丝熬夜后的微哑：“有事？”林晓晓吓了一跳，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下意识地想逃。但想到那些消失的帖子，她还是硬着头皮，小声问道：“那个……学校的论坛……好像有点问题，你……知道怎么回事吗？”顾言敲击键盘的手指没有停，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嗯。服务器维护，清理了一些冗余和违规数据。”冗余和违规数据……这个官方又技术化的解释，让林晓晓一时语塞。她看着他波澜不惊的侧影，完全无法将他与“黑客”这种神秘而带有叛逆色彩的形象联系起来。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谁会这么巧合地，在她最难堪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抹去所有针对她的恶意？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心里乱成一团。那个“流星般”的念头，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他的平静，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灼热。顾言终于停下了敲击，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睛因为刚才哭过，还微微泛红，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和茫然的神情。他的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比秒针划过还快。随即，他移开目光，落在她空着的手上，眉头微蹙：“你的物理错题本呢？”“啊？”林晓晓还沉浸在论坛的震惊和猜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晚上要讲电磁感应综合题，你没带过来？”顾言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仿佛刚才那段关于论坛的对话从未发生。“我……我这就去拿！”林晓晓如梦初醒，慌忙转身跑回自己房间。
抱着错题本再次走进顾言房间时，林晓晓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她偷偷打量着坐在书桌前的顾言，他正垂眸看着教材，侧脸线条冷峻，看不出任何异常。她坐在他旁边，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荚清香和一丝淡淡的、属于电子产品的金属气息。他开始讲解题目，声音清冷，逻辑清晰，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但林晓晓却无法集中精神了。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他那双在键盘上飞舞的、骨节分明的手。就是这双手，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敲下了一串串复杂的代码，如同一个无声的骑士，为她抵挡了一场来自虚拟世界的风暴。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彻底失了序。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感激、以及一丝隐秘甜意的暖流，悄然在她冰冷的心底蔓延开来，冲淡了所有的委屈和难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出于“家人”的责任？还是……有一点点，是因为她本身？讲题间隙，顾言指出她的一处错误，抬头看她，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眼神飘忽，脸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眉头蹙得更紧，用笔敲了敲桌面，声音冷澈：“林晓晓，集中注意力。”林晓晓猛地回神，对上他深邃而冰冷的眸子，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慌忙低下头：“对、对不起……”她赶紧将注意力放回题目上，但心底的波澜，却再也无法平息。这个晚上，往常枯燥痛苦的辅导时间，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空气中，除了公式和定理，还悄然弥漫开一种微妙而粘稠的张力，拉扯着两颗年轻而克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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