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财倒下的瞬间，第七层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胸前的血洞汩汩涌出鲜血，在赤晶地面上蜿蜒成溪。
那双总带着市井精明笑意的眼睛，此刻茫然地望着宫殿穹顶的火云，瞳孔里的光正飞速消散。
“李财——！”
苏晚棠的声音撕裂空气，愧疚感油然而生。
她冲过去，木之意境疯狂催动，青绿色的生命灵力不要钱似的涌向李财胸口。
但那血洞太大了，边缘还有魔无极剑意残留的吞噬之力，不断蚕食着注入的生机。
血，根本止不住。
“没用的。”魔无极收剑，语气平淡，“葬魂一剑，斩的不只是肉身，还有神魂。他金丹已碎，魂魄正在消散。”
他看向苏晚棠，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苏姑娘，现在交出冰凤凰蛋，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苏晚棠根本没听。
她跪在李财身边，双手死死按住那个血洞，掌心被残留剑意割得血肉模糊，却不肯松手。
“坚持住……李财你坚持住……陆沉玉马上就过来了……他有凤凰血脉……他能救你……”
她声音颤抖，眼泪混着血水滴在李财脸上。
李财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话，但一张口就是血沫涌出。
最终，他只是艰难地转头，看向澹台淼淼脚边——那里掉着一个简陋的护身符，用红绳系着，是他妹妹李小鱼省下药钱给他买的。
他伸手，想够。
指尖距离护身符还有三寸。
然后，手垂落。
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不……不……”苏晚棠瘫坐在地，浑身发抖。
澹台淼淼低头看着李财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裙摆上的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抬起头，看向魔无极。
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冰封万里的杀意。
“魔、无、极。”
她一字一顿。
周身冰系灵力疯狂暴涨，赤晶地面以她为中心，冰层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这一次不再是控制，而是毁灭性的爆发。
灵犀千叠诀，极寒归墟！
九尊炼器炉的火焰同时摇曳，温度骤降。
离她最近的几名玄冥修士，瞬间被冻成冰雕，然后碎成冰粉。
“拼命了？”魔无极挑眉，“可惜，没用。”
他重剑再举。
第八道暗红纹路，亮起。
气势直接突破金丹极限，触及元婴门槛。
整个第七层的空间开始不稳，赤晶墙壁出现裂纹。
......
残红挣扎着站起。
她半边身子已漆黑如炭，毒气正沿着经脉向心脉侵蚀。每呼吸一次，都像有刀子在肺里搅。
但她握紧了泣血刀。
刀身嗡鸣，血焰燃烧——这一次，燃烧的不只是精血，还有寿元。
“断刃八斩，终式，燃魂。”
她低声说，鬓角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然后，她冲向了赤炼。
刀光如血虹贯日。
赤炼脸色微变，毒鞭回防，幻毒意境全开。
但残红根本不在乎毒气侵蚀，也不在乎幻觉干扰，她眼中只有刀，只有敌人。
以命换命。
张崩山吐掉嘴里血沫，玄铁链拳砸向自己胸口。
嘭！嘭！嘭！
三拳，震断三根肋骨。
但地龙劲也被激发到极致，他皮肤表面浮现土黄色纹路，整个人气息与大地相连。
“老子这条命，是矿洞里捡回来的。”他咧嘴，满口是血，“今天，还了！”
他冲向铁躯，不再是技巧周旋，而是硬碰硬。
拳对棍，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宫殿摇晃。
青灵左臂骨折，用右手握住剑。青露扶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姐，下辈子还做姐妹。”
“嗯。”
风之意境融合，青风化为青色龙卷，将姐妹二人包裹，撞向兽蛮儿。
冷天……冷天已经逃了。
带着金霞宗弟子，跟着林风一起，消失在传送阵中。
留下的，只有赵括和三名烽火台残将。
赵括胸前伤口深可见骨，但他把枪杆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
“烽火台……”他嘶哑道，“没有逃兵。”
三名残将站在他身后，握紧武器。
尽管他们浑身是伤，尽管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玄冥修士。
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
魔无极的第八剑，斩向澹台淼淼。
这一剑，天地失色。
杨夜想挡，但他之前与魔无极交手消耗太大，剑慢了一瞬。
剑光已至澹台淼淼眉心。
澹台淼淼没有闭眼。
她双手结出最后一个印。
冰脉归真，凤凰降临！
“唳——！”
虚幻的凤凰啼鸣响彻宫殿。
冰与火，在这一刻交融。
魔无极的第八剑，斩在光上。
整个第七层的火焰瞬间熄灭九成，温度降至冰点。赤晶墙壁结出厚厚的冰霜，连炼器炉中的天火都暗淡下去。
冰凤凰天赋神通，万古冰封！
不是完整的凤凰神通，而是曾经看着谢红缨战斗仿出的武技。。
但，足够了。
魔无极的剑势一滞。
澹台淼淼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冰凤虚影散去，冰晶化为无数细针，刺向魔无极周身要害。
杨夜的剑也到了。
剑心通明，一剑破万法。
两人全力一击，终于逼退魔无极三步。
但也仅此而已。
魔无极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手背——那里被冰针擦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冰蓝色冻痕。
“冰凤凰神通……”他眼中闪过贪婪，“正好，一并收了。”
身上的气势再次汹涌。
苏晚棠轻轻抱起李财的尸体，将他放在角落，用冰晶封存。
她站起身，擦干眼泪。
木之意境再次流转，但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生命之力，而是带着杀伐之气的青木剑意。
“魔无极。”她声音冰冷，“今日，你必死。”
魔无极笑了。
“就凭你们？”
他重剑举起。
第九道暗红纹路，开始亮起。
......
残红与赤炼的战斗，分出了胜负。
泣血刀斩断了毒鞭，也斩断了赤炼的右臂。
但赤炼的左手，也插进了残红的胸口。
毒气瞬间侵入心脉。
残红低头，看着胸前的伤口，笑了。
“够本了。”
她反手一刀，斩向赤炼脖颈。
赤炼想退，但毒鞭已断，幻毒意境对燃烧寿元的残红效果有限。
刀光掠过。
人头落地。
赤炼那双妩媚的眼睛，最后定格在惊愕与不甘。
而残红，拄着刀，单膝跪地。
她看向苏晚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毒气已至心脉。
她倒下，与赤炼的尸体倒在一起。
张崩山与铁躯的对决，也到了最后。
地龙劲震碎了铁躯的内脏，但铁躯的赤晶柱，也砸碎了张崩山的头颅。
两个以力量见长的修士，同归于尽。
青家姐妹的青色龙卷，终于破开了兽蛮儿的防御。
风刃切开了她的咽喉。
但却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而兽蛮儿一记雷霆之锤，砸在了清露的胸前。
青灵抱着姐姐的尸体，呆呆坐在血泊中，眼中已无神采。
赵括和三名残将，战至最后一人。
赵括金枪刺穿了一名玄冥修士的喉咙，自己的后背也被三把兵器刺穿。
他拄着枪，没有倒下。
眼睛望着传送阵的方向，似乎在等援军。
但他知道，等不到了。
第七层，还站着的天阙修士，只剩下澹台淼淼、杨夜、苏晚棠。
以及肩头站着雏凤的苏晚棠。
玄冥这边，魔无极毫发无伤，玲珑轻伤，蛊千丝无伤，兽蛮儿、赤炼、铁躯战死，普通修士死伤大半。
但胜负已分。
魔无极的第九纹，亮了一半。
他的气势，已真正触及元婴。
“结束了。”
他举剑，准备斩出最后一剑。
这一剑，会将剩余三人，一并斩杀。
就在第九纹即将完全亮起的瞬间——
通往第六层的传送阵，再次光芒大盛。
这一次的光芒，不是淡金色，而是赤金与玄青交织的奇异色彩。
光芒中，一道身影踏步而出。
他穿着染血的青衣，怀中抱着一颗已碎裂的蛋壳，里面的雏鸟正在啃食蛋壳，左眼赤金如日，右眼玄青如夜。
陆沉玉。
他踏入第七层的瞬间，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看到了残红与赤炼相拥而死的惨状，看到了张崩山碎裂的头颅，看到了青露冰冷的尸体，看到了赵括拄枪而立的背影。
最后，他看到了角落冰晶中，李财那张苍白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陆沉玉的眼神，从茫然，到震惊，到……彻底冰封。
他肩头的蛋壳碎片，簌簌落下。
“李兄……”
他轻声说。
然后，他抬头，看向魔无极。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彻骨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平静。
“魔无极。”陆沉玉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又见面了。”
魔无极第九纹的亮起，停止了。
他缓缓转身，看向陆沉玉。
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你居然还活着。”魔无极说，“上次在碎星海，你和杨夜联手，也不过从我剑下逃生。现在，你觉得你能改变什么？”
陆沉玉没有回答。
他只是迈步，走向战场中央。
每一步踏出，脚下赤晶地面就浮现出一圈淡淡的时空涟漪。
左瞳赤金，倒映着宫殿中残留的火焰与血气。
右瞳玄青，倒映着那些死去之人生前的最后画面。
他看到了李财临死前伸手想够护身符的样子。
看到了残红燃烧寿元时的决绝。
看到了张崩山震断肋骨时的疯狂。
看到了青家姐妹相视一笑的坦然。
看到了赵括至死未倒的脊梁。
社稷瞳，看的不只是现在，还有过去，还有那些逝去之人的“道”。
陆沉玉走到澹台淼淼和杨夜身前。
停下。
“澹台师姐，杨兄，辛苦你们了。”他说，“接下来，交给我。”
澹台淼淼看着他，嘴唇颤抖：“陆沉玉，你...”
“我有数。”陆沉玉打断她，“所以，他们一个都别想走。”
他最后看了一眼角落的李财，取出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喂入到李财的嘴巴里，将小冰凤交给苏晚棠，然后转身，面对魔无极。
“上次你我大战，我筑基巅峰，你金丹圆满，我确实不是对手。”
陆沉玉缓缓拔出空梭剑。
剑身透明，在火光映照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踏前一步。
金丹初期的气息完全释放。
不是普通的金丹，而是渡过九九天劫、融时空五行法则、铸就无上道基的——天劫金丹。
气势冲天而起，竟隐隐与魔无极的第九纹分庭抗礼！
魔无极瞳孔微缩。
“你结丹了……九九天劫？”
“托你的福。”陆沉玉说，“若不是在上次和你的战斗中，被你追杀至绝境，我也未必能悟透时空真意，渡过九九天劫。”
他剑指魔无极：
“今天，新仇旧怨，一并清算。”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陆沉玉消失了。
不是速度快，而是真正融入了空间。
下一刻，他出现在魔无极身后，空梭剑无声刺出。
魔无极反手一剑。
铛！
双剑碰撞。
这一次，陆沉玉没有退。
他剑身轻旋，时空法则流淌，将魔无极剑上的吞噬之力导向虚空。
然后，左眼赤金大亮。
社稷瞳·战斗模式，开！
万物褪色，只剩下灵气流动的线条。
魔无极周身，那九道暗红纹路的灵力流转轨迹，清晰可见。
第九纹，还未完全稳定。
有一处细微的破绽。
陆沉玉的剑，刺向那处破绽。
快、准、狠。
魔无极脸色终于变了。
他抽身后退，同时左手施展吞噬漩涡，试图卸去这一剑。
但陆沉玉的剑，在刺出的中途，突然消失了。
不是虚招，而是真正消失在空间中。
空间法则，虚空藏剑。
剑再出现时，已刺破吞噬漩涡，点向魔无极眉心。
魔无极急退，剑尖擦着他的额角掠过，带起一串血珠。
他受伤了。
虽然只是皮外伤。
但这是开战以来，他第一次受伤。
玲珑和蛊千丝想动。
但澹台淼淼和杨夜的剑意，已锁定她们。
“你们的对手，是我们。”澹台淼淼声音冰冷。
杨夜剑指玲珑，一言不发。
但意思很明确：动，即死。
第七层中央。
陆沉玉与魔无极，隔空对峙。
雏凤站在苏晚棠肩头，发出稚嫩却坚定的啼鸣。
冰与火的光晕，在陆沉玉身后交织。
一场真正决定生死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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