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萧彻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却带着几分罕见的柔和。
这一声“三哥”，落在萧洵耳中，恍如惊雷。
前世里，自他被萧煜蛊惑，开始暗中算计萧彻那日起，这位七弟便再未唤过他一声三哥。后来宫变兵败，萧彻被囚于天牢，隔着铁栏看他的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字字句句皆是嘲讽，连名带姓地唤他“萧洵”，那疏离与恨意，几乎要将人凌迟。
而此刻，暖阳落在窗棂，茶香漫过鼻尖，萧彻竟又唤了他一声三哥。
萧洵猛地抬头，眼眶瞬间泛红。他张了张嘴，喉间像是堵了一团棉絮，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那些压在心底的愧疚、悔恨、惶恐，在此刻尽数翻涌上来，逼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七弟……”他声音发颤，指尖攥得发白，“前世之事，是我混账，是我对不住你……”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萧彻抬手打断他，眸色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前世债，今生偿。你我如今，是盟友，不是仇人。”
盟友二字，如同一道枷锁，也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萧洵明白，萧彻不是不恨，只是将那份恨，压在了共同的敌人之上。他们皆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人，唯有联手，才能撕碎那张笼罩在皇城之上的黑网，才能让那些亏欠他们的人，血债血偿。
“是。”萧洵重重颔首，拭去眼角的湿意，眼底重新燃起锐利的光，“七弟放心，从今往后，萧煜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禀明于你。东宫之位，我们志在必得。”
萧彻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摇了摇头：“东宫之位，不过是个幌子。”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那片万里无云的苍穹，声音低沉而笃定：“我要的，是这万里江山永远的太平盛世繁荣昌盛。”
萧洵心头一震。
他果然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萧彻。前世的他，便是因锋芒太露，才遭人忌惮，落得那般下场。而这一世，他虽身陷轮椅，可眼底的野心，却比前世更甚。
“好。”萧洵没有丝毫犹豫，沉声道，“七弟想要的，我便帮你夺来。母妃曾教我，知恩图报，恩怨分明。前世我负了你，今生，我便为你铺路，至死方休。”
萧彻看着他，眸色渐深。
他知道萧洵的性子，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骨子里藏着狠戾与决绝。前世他被萧煜利用，是因为软肋被捏；今生他主动结盟，是因为赎罪之心。这样的盟友，可靠，却也危险。
“不必至死方休。”萧彻淡淡道，“待事成之后，我许你一世安稳，护你与贤妃娘娘，再无后顾之忧。”
这便是他能给的，最大的诚意。
萧洵闻言，眼眶又是一热。他知道，萧彻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说了，便定会做到。
两人又在书房内密议了一个时辰。从朝堂上的派系分布，到后宫里的势力纠葛，从萧煜的软肋，到四皇子萧珩的动向，事无巨细，一一敲定。
日头渐渐西斜，暖阁内的烛火被点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
玄七推门而入，躬身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
萧彻颔首，示意玄七推他起身。
萧洵连忙上前，想要帮忙，却又在触碰到轮椅的那一刻，微微顿住。他看着萧彻那双毫无知觉的腿，心头涌上一阵酸涩。
“三哥不必如此。”萧彻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开口，“不过是双腿罢了，无碍。”
萧洵喉间发堵，低声道：“七弟……”
“走了。”萧彻没有再多言，示意玄七推他离去。
轮椅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声响。萧洵站在廊下，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胸口那枚温热的玉佩，那是母妃给他的护身符。
“母妃，孩儿今日，终于为前世的罪孽，迈出了赎罪的第一步。”他低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七弟，这一世，我定不会再负你。”
而此刻的马车内，萧彻正闭目养神。
玄七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几分疑惑：“王爷，您当真信得过三皇子？他……”
“信不信得过，不重要。”萧彻缓缓睁开眼，眸底一片冰冷，“重要的是，他和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马车缓缓驶离康王府，汇入皇城的车水马龙之中。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将那座巍峨的皇宫，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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