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时局动荡,兵匪横行,偏远的青柳村却遭遇了比战乱更令人胆寒的灾祸。
先是村东李家的二丫头半夜出门小解,再没回来。三天后,放牛娃在乱葬岗的歪脖子槐树下发现了她,浑身赤裸,面色青紫,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脚踝上缠着一圈灰白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不祥的光泽。
没等村民们从惊恐中缓过神,第二具女尸又出现了。这次是村西张屠夫家的闺女,年方十六,许给了邻村赵家,本该下月过门。她被发现在往生河下游的浅滩上,同样是赤身裸体,同样是那诡异的笑容和灰白毛发,不同的是她的胸口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心脏不翼而飞。
青柳村顿时陷入一片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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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翼抵达青柳村时,已是黄昏时分。
作为省城警署特聘的法医兼民俗顾问,他本不必亲自来这偏僻山村。但案卷中“灰白毛发”四字,让他想起了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一枚沾血铜铃和那句令人费解的嘱咐:“灰家现,阴阳乱;铜铃响,往生还。”
夕阳西下,青柳村静得出奇,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村口的老槐树上贴满了黄符,树干上系着密密麻麻的红布条,在晚风中飘动,像一道道血痕。
“方先生,您可算来了。”村长佝偻着背,面色惶恐地迎上来,“村里人都快疯了,天一黑就没人敢出门,有闺女的人家都送去亲戚家了,剩下的日夜烧香拜佛,可一点用都没有啊!”
方天翼默默点头,目光扫过村子的每个角落。寻常村落该有的烟火气这里一丝也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带我去看尸体。”他简短地说。
村里的义庄阴冷潮湿,三具女尸并排躺在门板上,都用白布覆盖。方天翼掀开布,仔细检查。除了前两具,第三具是今早才发现的村中私塾先生的女儿,同样遭遇,只是她的舌头被连根拔去。
“怪事啊,”守义庄的老头哆嗦着说,“这三具尸体,一点腐臭味都没有,反倒有股子…麝香味。”
方天翼俯身细闻,果然,一股淡淡的麝香从尸体上散发出来。他轻轻拨开最后一具女尸脚踝上的毛发,发现那毛发并非简单地缠绕,而是以一种奇特的编织方式结成环状,像是某种仪式用的饰物。
“灰家…”他喃喃自语,从怀中掏出那枚铜铃。铜铃古朴,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心有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您说什么?”村长紧张地问。
“没什么,”方天翼收起铜铃,“带我去乱葬岗。”
“现在?天快黑了,那儿邪门得很…”村长脸色发白。
“正是要天黑去。”方天翼平静地说,“有些东西,白天是看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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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在青柳村东南三里处,是片荒芜的丘陵,不知埋了多少无主孤魂。岗上歪歪斜斜立着不少坟头,多数早已荒废,碑文模糊不清。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老槐树,枝干扭曲,在黑雾中张牙舞爪,风一吹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方天翼手握铜铃,在乱葬岗上缓缓行走。月光惨淡,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来到发现第一具女尸的歪脖子槐树下,拨开枯草,仔细查看地面。
突然,他感到一阵头晕,一股浓烈的麝香味不知从何处飘来。手中的铜铃微微震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灰家作祟。”身后突然传来沙哑的嗓音。
方天翼心头一凛,险些跌进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坟坑。稳住身形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堆枯枝被拨开,钻出一个裹着熊皮的老人。
这人看上去年岁极大,脸上刺着靛青色的神秘图腾,腰间缀满各种野兽獠牙制成的法器,手中握着一根骨杖,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他的眼睛深邃如古井,仿佛能看透人心。
“老丈是何人?”方天翼警惕地问,手中的铜铃握得更紧。
老萨满没有直接回答,骨杖指向东南方:“往生河畔的吊脚楼里,有个瞎眼婆婆供着灰家堂口。三月之内,已有九女遭殃,若不阻止,七月初七阴门大开,灰娘娘便要借体重生,祸乱人间。”
“灰娘娘?往生河?”方天翼皱眉,“这与那些姑娘的死有何关系?”
老萨满低沉地说:“灰家本是五大仙门中最不起眼的一支,但百年前,灰家出了个道行极深的‘娘娘’,被天师镇压在往生河底。如今封印衰弱,她的信徒试图以九名纯阴之身的少女精魂为引,辅以七月初七的至阴之时,助她破印重生。”
话音未落,林中骤然刮起腥风,四周草丛中传来密集的窸窣声。无数红点在黑暗中亮起,成百上千只老鼠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人团团围住。这些老鼠体型硕大,眼中闪着不正常的红光,龇着尖牙,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方天翼急忙摸出朱砂符咒,却惊骇地发现符纸上的敕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朱砂变淡,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抹去。
“没用的,”老萨满摇头,“灰娘娘的怨气已笼罩这片土地,寻常符咒奈何不了她。”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不知名的草药,撒向周围。老鼠们顿时后退几步,但并未散去,仍旧虎视眈眈。
“快去往生河,找到那个堂口,”老萨满催促,“但要小心,那婆婆不是善类,吊脚楼里机关重重。我在此抵挡这些畜生,为你争取时间。”
方天翼点头,朝着老萨满所指的方向疾步而去。身后传来老鼠凄厉的尖叫声和老萨满低沉的吟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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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河是条浑浊的河流,河水呈暗红色,据说每逢大雨,河底会翻起血色泥沙,故得此名。河两岸长满芦苇,在夜风中摇曳,如同无数鬼影。
方天翼沿着河岸前行,手中的铜铃震动越来越剧烈。约莫走了一里多地,一座破败的吊脚楼出现在视野中。
那楼悬在往生河上,由十几根粗大的木桩支撑,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上。木制结构早已腐朽不堪,随着夜风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最后的呻吟。
楼内隐约有灯光闪烁,忽明忽暗。
方天翼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木梯。梯子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他小心翼翼地向上走,每一步都尽量放轻,但老旧的木板还是发出刺耳的哀鸣。
刚踏上二楼,一股浓烈的麝香就扑面而来,呛得他头晕目眩。他稳住心神,打量四周。
二楼空间不大,正中设有一座神龛,龛前跪着个佝偻身影,披着灰布头巾,正低声念诵着什么。神龛上供着的不是常见的神佛,而是一尊鼠首人身的诡异雕像,雕像前点着七盏油灯,火焰竟是诡异的蓝色。
“灰娘娘要娶亲,七月初七开阴门。”瞎眼婆婆猛地转身,灰布头巾下露出半张布满黑斑的脸。她的眼睛浑浊无神,分明是个盲人,但方天翼却觉得那对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浑浊的眼球里竟映出两簇幽绿鬼火,随着她的呼吸明明灭灭。
“你是谁?那些姑娘的死是否与你有关?”方天翼厉声问道,同时悄悄从袖中摸出一把特制的匕首。
婆婆发出嘶哑的笑声:“老身不过是灰娘娘的仆人,为娘娘重生略尽绵力。那些丫头能有幸献祭娘娘,是她们的福分。”
方天翼注意到婆婆手中握着一个草人,草人脚踝处缠着一圈灰白毛发,与女尸脚踝上的一模一样。草人胸口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正是村中私塾先生女儿的名字。
“下一个是谁?”方天翼逼近一步。
婆婆诡秘一笑:“何必问下一个?今晚就有人要献祭。”
话音刚落,供桌上的七盏油灯突然窜起三尺高的蓝焰,灯芯里传出细碎的啃噬声,像是无数老鼠在啃咬什么东西。
方天翼正要追问,脚下的木板突然塌陷。坠落的瞬间,他清清楚楚看见婆婆裙裾下,露出一条灰扑扑的毛茸茸的鼠尾,灵活地摆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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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翼反应极快,在下坠的瞬间伸手抓住了旁边一根横梁,借力一跃,落在了吊脚楼底层。这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味和更浓烈的麝香。
楼上传来婆婆尖锐的笑声:“既然来了,就留下吧!灰娘娘正需要您这样的有道之士的精魂!”
四周黑暗中,无数双红点再次亮起。大群老鼠从各个角落涌出,向他扑来。
方天翼挥舞匕首,击退了几只扑上来的老鼠,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危急关头,他想起师父传授的一则秘术——以血为引,激荡铜铃。
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涂在铜铃上,然后用力摇动。
这一次,铜铃发出的不再是微弱的嗡鸣,而是清脆悦耳的铃声。铃声所到之处,老鼠们发出痛苦的尖叫,纷纷后退,有些甚至直接倒地抽搐,口鼻流血。
“往生铃!你怎么会有往生铃!”楼上的婆婆发出惊恐的尖叫。
方天翼不答,继续摇动铜铃,一步步向吊脚楼外退去。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底层角落有一个隐秘的楼梯,通向水下。
犹豫片刻,他决定下去一探究竟。
楼梯尽头是一个隐藏在水下的密室,密室中央,赫然摆放着三具水晶棺椁,每具棺中都躺着一名少女,正是那些失踪的姑娘。她们面色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但胸口微微起伏,似乎还活着。
更令人震惊的是,密室墙壁上刻满了诡异的壁画,描绘的是一只巨鼠如何被一位天师镇压在往生河底,以及它的信徒如何试图通过某种仪式唤醒它。
其中一幅壁画显示,唤醒仪式需要在“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九名纯阴之身少女的精魂,以及一枚“往生铃”作为钥匙。
方天翼心中一震,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临终前再三叮嘱,不可让铜铃落入邪祟之手。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婆婆尖锐的呼喊:“他在下面!阻止他!”
方天翼知道不能再停留,他迅速检查了三名少女,发现她们被一种邪术禁锢,仅凭自己一人难以解救。他必须回去寻求支援,同时查清这灰娘娘的来历和破解之法。
他悄悄从水下潜出,绕到吊脚楼后方,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两个声音在争吵。
一个是那婆婆的声音,另一个竟有些耳熟。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小翠的!”这声音…分明是村长的!
“放心,你闺女暂时安全,”婆婆冷冷道,“只要凑齐九女精魂,灰娘娘重生,你们全村都会得到庇佑。但若你敢背叛…”
“不敢不敢,”村长连声道,“只是警署已经派人来了,那个方天翼不是普通人,我怕…”
“哼,往生铃自会有人处理。七月初七之前,务必凑齐最后两个纯阴之身的女子,否则…”婆婆的声音渐低,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方天翼心中骇然,原来村长也卷入其中,难怪案件毫无进展。他悄悄后退,决定暂时不回村子,而是去找那位老萨满,了解更多真相。
然而当他回到乱葬岗时,只见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和几撮灰白毛发,老萨满却不见踪影。骨杖断成两截,散落在地,周围还有打斗的痕迹。
方天翼蹲下身,仔细检查现场,在断杖旁发现了一枚小巧的银质徽章,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鼠。
这徽章,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夜色更深,往生河的水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方天翼握紧铜铃,知道自己在青柳村的每一天都将危机四伏,而七月初七,正在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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