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谈之际，妖族的进攻愈发猛烈。
放眼望去，下方已经堆砌起了小山高般的尸体，这还是许多低阶妖兽死在箭雨的情况下。
若是全部堆积在一起，高千丈的城墙怕是早已成了平地。
望着攻势越来越凶猛的兽潮，姜云升也没有闲功夫去和成汤继续扯着旧事不放，拖着承心踩在垛口上，斩杀了数头快要上来的猴妖。
即便有下方的人承担大部分压力，他们这些人却也不轻松，这是一场持久战，人力终有尽时，妖族等的便是这个。
如今姜云升已经快要吃不消了，好在他胸前气府有了些许松动的迹象，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继续留在御妖城，他很有可能会恢复到入微境，当然亦有面临身死的风险。
现在不过是第二波兽潮，合一境的大妖已然出现，可以预见接下来所面临的妖族大能只多不少。
倘若爆发天门境大战，光是余波就能震杀在场的所有一品以下的人和妖兽。
姜云升心中踌躇不定，这里不是他该冒险的地方，还是静静等待事态的发展，稍有不对，他就立马退去。
一直站在后方的成汤感受到了他心境上的变化，叹了口气，走到身旁：“如今陛下身死，佛、道二家弟子终是忍不住出山了，千年的底蕴绝学，至始至终都未变过，还是熟悉的方味。”
听他如此说，姜云升也忍不住往下看去，只见下去的人有很多葬身在妖兽之口，亦有很多人伤痕累累，靠在城墙上试图等到兽潮退去。
漫天尸山血海中，只有三道身影蔚然而立——
正是那剑宗与佛门两道的弟子！
温养浩自不用多提，明心七重境界，即便比不上剑阁首席，却也傲然立于万万人之上，飘逸的身法使得他在妖兽群中来去自如。
一头被激怒的虎妖悄悄潜伏起来，想要等待时机给予温养浩致命一击，哪知温养浩身后拖曳着剑气飘然而过，绚丽的剑气风暴众横，卷起大片妖兽，待温养浩闪到下一片区域时，原地却下起了尸骸血雨。
“好霸道的剑。”姜云升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此刻的温养浩一改往日温和儒雅的形象，反倒变得冷酷无情起来，他穿梭在妖兽群中，每到一处便有无数妖兽被分解为万千均匀的肉片，但他身上的白袍仍未沾血。
俨然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姿势，甚是风流。
“剑修主杀，向来直中取，不在曲中求。而剑阁的剑，同境无敌，往往可以越阶而战，如今面对一群实力尚不如他的妖兽，自然是一场屠杀了。”
成汤却是不觉得奇怪，作为梁帝之师，往日里他没少与剑阁打交道，下方那小子倒也算是不错，得了上一代剑阁的真传。
不过，相较于另外两位，温养浩的表现倒算是平庸些了。
剑阁的剑法，向来只讲究杀敌，所有招式全部化繁为简，舍去了那些花里花哨的动作，多了几分刚猛，少了几分观赏。
如今在佛门道门的衬托下更显平庸，哪怕是他片叶不沾衣的姿势，于那二人而言也是大巫见小巫了。
佛门小沙弥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眉似远黛，目若星辰，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额间一抹樱红艳丽无比，竟让人分不出男女。
他左手放在面前轻颂佛号，右手捻着一串褐色佛珠，不急不忙的走在妖兽群中。
有妖兽张牙舞爪的扑向他时，其身上金光一闪而过，化作古朴佛钟，落在妖兽身上浮现出一个“卐”符号，便有道道看不见的气劲，连震十里，荡的妖兽尸骨无存。
小沙弥不悲不喜的念了声佛号，在其身后出现了一幅模糊不清的庄严法相，霎那间，方圆三里的妖兽竟露出了悲悯慈祥的神情，在金光中化为飞灰。
“这是？”
姜云升凝重的看着小沙弥，如此手段他前所未闻，怕是巅峰时的他对上这小沙弥，也难以抵挡。
倒不是他孤陋寡闻，实在是佛门销声匿迹多年，大部分神通绝学都随着武帝灭佛灰飞烟灭，如今佛门手段又不在人前显露，知道者不多。
“如来法相、金钟不灭体，这小沙弥不简单呐，怕是这一代佛门佛子，那群秃驴当真舍得，派他来御妖城历练。”
成汤冷哼道，对小沙弥的手段不屑一顾。
自梁武帝灭佛一事后，佛门虽败落，却也不至于一蹶不振。
毕竟传承千年的实力，岂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完全颠覆的？
为了防止佛门继续坐大，历届梁帝皆采取打压的手段，使昔日号称坐下三十万门徒的佛门分崩离析，从巅峰时的数以万计，变成了如今一州之地仅有三四座佛庙。
要知道，圣域鼎盛之际，光是大寺庙便有四百八十座，那些中小佛寺不计其数，各州随处可见吃斋念佛之人。
作为两朝帝师，成汤对于佛门心中仍有成见，即便现在势微，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定然会再次重演前朝的“僧尼之乱”。
可随着梁帝逝去，中州无主的局面，诸侯为了争夺帝位，难免有人去接触这座昔日鼎盛一时的大教，佛门现世是迟早的问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佛门如今奄奄一息，但毕竟曾经作为三教，其实力还是要超出当世不少宗门。
即便是现在号称“镇压甲子”的剑阁，也远不如鼎盛之时的佛教。
不过好在，与佛教一同出世的还有道门，他们可不会坐视佛门发扬光大。
鲜少有人知道，当年梁武灭佛一案，道门出了不少力，而后在佛教摇摇欲坠之际，又激流勇退，大闭山门隐世不出。这才给了剑阁发展的时机，从百家发展至了当今九流之首。
抛开裴圣与太白剑圣二人不谈，剑阁在开朝初期可谓如履薄冰，既要面对来自三教这种传承上千年之类的势力打击，又要替朝廷清理别有用心的藩王，可谓夹缝中求存。
再到而今，三教隐匿不出，剑阁汲取百家之长，在剑道一途中越走越远，一剑镇压群雄，莫敢不从，真是时也，命也。
现在，随着梁帝故去，儒门四分五裂，道门与佛教不甘继续沉寂下去，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积攒千年的恩怨势必要牵扯出许多不问世事的老家伙们。
成汤叹息了声，这场纷争愈发乱了，远胜大齐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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