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琉璃瓦折射着晨光,却照不进沈锦瑟心底的寒凉。
她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听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宣读圣旨,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银针,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国公府嫡女沈锦瑟,救治时疫有功,特封为‘医圣’,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
沈锦瑟垂眸,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医圣?多么讽刺的封号。就在昨夜,她刚得知生母死亡的真相,那个她敬重了十几年的父亲,竟是包庇凶手的帮凶。
“沈姑娘,接旨吧。”太监将明黄的圣旨递到她面前。
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萧绝站在皇帝身侧,那双深邃的眸子正紧紧锁着她,带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而她的父亲沈靖安,正用欣慰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昨夜那个在书房里承认包庇柳氏害死她生母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臣女,谢主隆恩。”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接过圣旨的手却微微颤抖。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报——紧急军情!”一名浑身是血的将士踉跄着冲进大殿,扑倒在地,“北境八百里加急,戎狄大军压境,连破三城!”
满殿哗然。
皇帝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北境不是有十万大军驻守吗?”
“回陛下,军中突发瘟疫,将士们上吐下泻,无力迎战...”
沈锦瑟的心猛地一沉。瘟疫?这症状...
“陛下!”她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地响彻大殿,“臣女愿前往北境,救治瘟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萧绝的脸色骤变:“不可!北境战乱,太过危险!”
沈靖安也急忙劝阻:“锦瑟,你刚受封赏,何必...”
“父亲是在担心女儿吗?”沈锦瑟转头看他,眼神冰冷,“还是担心女儿查出些什么?”
沈靖安的脸色瞬间惨白。
皇帝沉吟片刻:“沈医圣有此心意,朕心甚慰。只是...”
“陛下,”沈锦瑟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臣女研制的解毒丸,可预防时疫。若陛下准许臣女前往,臣女愿献上药方,助朝廷渡过此劫。”
她的话音刚落,萧绝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北境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沈锦瑟抬头,对上他焦灼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九千岁这是在关心我?”她轻笑,“还是担心我坏了你的什么计划?”
萧绝的瞳孔猛地收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挣脱他的手,转向皇帝,“请陛下恩准。”
皇帝看着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眼中闪过精光:“既然沈医圣执意如此,朕便准了。萧爱卿,你亲自护送沈医圣前往北境,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萧绝咬牙领旨:“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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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金銮殿,沈锦瑟径直向宫外走去,萧绝紧随其后。
“站住!”他在宫门外拦住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锦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九千岁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身上的秘密吗?这次去北境,或许能找到答案。”
“就为了这个,你连命都不要了?”萧绝转到她面前,眼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你知道北境现在有多危险吗?戎狄大军压境,军中瘟疫横行,你...”
“我当然知道,”沈锦瑟打断他,眼神冰冷,“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北境的瘟疫症状,会和我母亲当年中的毒如此相似。”
萧绝愣住了。
“你怀疑...”
“我怀疑很多事情,”沈锦瑟看着他,一字一顿,“我怀疑我母亲的死,我怀疑柳氏背后的势力,我怀疑北境的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甚至...”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怀疑你。”
萧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柳氏临死前说,她还有一个儿子,”沈锦瑟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个儿子,是不是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萧绝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中翻涌着滔天巨浪。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受伤的痛楚,“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觉得我会害你?”
沈锦瑟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只相信证据。”
“好,好,”萧绝连连点头,眼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真相,我就陪你去北境。但沈锦瑟,你记住...”
他俯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声音却冷得像冰:“若你发现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你付出代价。”
**
三日后,前往北境的马车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沈锦瑟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色,心中一片混乱。那日与萧绝的对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他受伤的眼神像一把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的怀疑很残忍,但在经历了柳氏的背叛、父亲的欺骗后,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姑娘,喝点水吧。”青黛递上水囊,眼中满是担忧。
沈锦瑟接过水囊,刚要喝,突然闻到一股极淡的异香。她的脸色骤变,猛地将水囊摔在地上。
“怎么了?”青黛吓了一跳。
“水里有毒。”沈锦瑟冷声道,从药囊中取出银针,探入洒出的水中,银针瞬间变黑。
车帘被猛地掀开,萧绝焦急的脸出现在眼前:“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水里下毒。”沈锦瑟举起变黑的银针,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萧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查!给我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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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车队在驿站休整。
沈锦瑟坐在房间里,仔细检查着随身携带的药材。门被轻轻推开,萧绝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查清楚了,”他将饭菜放在桌上,“是厨房的一个伙计被收买了,已经服毒自尽。”
沈锦瑟手中的动作一顿:“死无对证?”
萧绝在她对面坐下,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你在怀疑我?”
“我谁都怀疑,”沈锦瑟放下药材,直视他的眼睛,“包括你。”
萧绝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沈锦瑟,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
“告诉我真相,”她一字一顿,“柳氏的儿子,到底是不是你?”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萧绝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沈锦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我说不是,你又会相信吗?”萧绝转过身,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沈锦瑟,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连心爱之人都可以欺骗利用的混蛋吗?”
“我...”
“不必说了,”他打断她,声音里满是疲惫,“等到了北境,一切自有分晓。但现在,请你至少相信,我绝不会害你。”
他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看,没毒,”他看着她,眼中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可以放心吃了吗?”
沈锦瑟的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绝,那个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九千岁,此刻却在她面前放下所有骄傲,只为了证明他不会害她。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只是...害怕。”
萧绝怔住了,随即眼中泛起温柔的光:“我知道。”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我也害怕,害怕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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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车队抵达北境第一座城池——云州。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曾经繁华的城池如今死气沉沉,街道上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药味。
“怎么会这样...”沈锦瑟捂住口鼻,眼中满是震惊。
当地的官员匆匆赶来,脸色惶恐:“参见九千岁,参见医圣大人。城中的大夫已经病倒大半,药材也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
“带我去看看病人。”沈锦瑟打断他,语气坚决。
在临时搭建的医棚里,沈锦瑟仔细检查着病人的症状。高烧、呕吐、腹泻、皮肤出现紫斑...这症状确实与她母亲当年中的毒极其相似,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怎么样?”萧绝站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沈锦瑟眉头紧锁:“是毒,不是瘟疫。”
“什么?”在场的官员都惊呆了。
“这是一种混合毒素,通过水源传播,”沈锦瑟站起身,目光锐利,“有人在云州的水源里下毒。”
她转向萧绝:“我要去查看水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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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外的水源地是一片清澈的湖泊,但沈锦瑟却在湖边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
“这里,”她蹲下身,指着地上一些白色的粉末,“有人在这里撒过毒药。”
萧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能查出是什么毒吗?”
沈锦瑟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些粉末,放在鼻尖轻嗅,随即脸色大变:“这是...西域奇毒‘相思引’。”
“相思引?”
“这种毒来自西域,中者会出现类似瘟疫的症状,但比瘟疫更加凶险,”沈锦瑟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母亲当年...中的就是这种毒。”
萧绝的拳头猛地握紧:“你是说...”
“下毒的人,很可能与害死我母亲的是同一伙人。”沈锦瑟站起身,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我终于找到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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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云州城,沈锦瑟立刻开始配制解药。然而,就在她即将成功时,医棚突然起火。
“着火了!快救火!”
混乱中,沈锦瑟看到一个人影闪过,手中拿着她刚刚配制好的解药。
“站住!”她厉声喝道,追了出去。
那人影在夜色中飞快地穿梭,沈锦瑟紧追不舍。就在她即将追上时,那人突然转身,一把粉末向她撒来。
沈锦瑟下意识地闭眼躲避,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小心!”萧绝用自己的披风挡住粉末,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等粉末散去,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没事吧?”萧绝焦急地检查着她。
沈锦瑟摇摇头,脸色苍白:“解药...被他抢走了。”
萧绝的眼神一暗:“看来,有人不想让云州的百姓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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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沈锦瑟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心中充满了无力感。解药被抢,药材所剩无几,云州的百姓危在旦夕。
“别担心,”萧绝递给她一杯热茶,“我已经派人去邻近城池调集药材,明天就能送到。”
沈锦瑟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萧绝,你觉得下毒的人会是谁?”
萧绝在她对面坐下,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能在北境水源下毒,绝非普通人所为。我怀疑...”
他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谁?”萧绝猛地起身,推开窗户,只见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地上,留着一封信。
萧绝捡起信,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了?”沈锦瑟走到他身边。
萧绝将信递给她,声音沙哑:“你自己看吧。”
沈锦瑟接过信,借着烛光看去,只见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若想救云州百姓,用沈锦瑟来换。”
落款处,画着一朵妖异的曼陀罗花。
沈锦瑟的手开始发抖:“这是...”
“慕容烬,”萧绝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还活着。”
**
夜深人静,沈锦瑟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窗边,看着手中的曼陀罗花印记,心中波涛汹涌。
慕容烬,那个本该已经死在她手中的魔教教主,竟然还活着。而且,他竟然用云州百姓的性命来威胁她。
门被轻轻推开,萧绝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和她一样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
“还没睡?”他在她身边坐下。
沈锦瑟摇摇头:“睡不着。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该怎么保护你。”萧绝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慕容烬的目标是你,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沈锦瑟苦笑,“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州的百姓因我而死。”
“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萧绝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绝对不行。”
沈锦瑟看着他眼中的坚决,心中五味杂陈:“萧绝,如果...如果我真的必须去呢?”
“那我就陪你一起去,”他的声音不容置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沈锦瑟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那么怀疑你,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爱你,”萧绝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无论你信不信,无论你怀不怀疑,我都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注定我这一生都逃不开了。”
沈锦瑟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所有的猜疑、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爱这个男人,爱得深入骨髓。
“萧绝,”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等我解了云州的毒,我们成亲好不好?”
萧绝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成亲,”沈锦瑟破涕为笑,“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都要嫁给你。”
萧绝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好,等解了云州的毒,我们就成亲。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沈锦瑟是我萧绝的妻子。”
**
第二天清晨,沈锦瑟早早起床,重新开始配制解药。这一次,她格外小心,所有的药材都亲自检查,所有的步骤都亲自监督。
然而,就在解药即将完成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沈姑娘,别来无恙。”
沈锦瑟猛地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瞳孔骤然收缩:“温景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景然穿着一身白衣,依旧温润如玉,但眼中却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来帮你,”他走进来,目光落在她正在配制的解药上,“我知道‘相思引’的解药配方。”
沈锦瑟警惕地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温景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这是解药的一半配方,你可以验证。”
沈锦瑟接过药丸,仔细检查后,脸色微变:“你怎么会有这个?”
“因为‘相思引’原本就是我温家研制的毒药,”温景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父亲...就是研制这种毒药的人。”
沈锦瑟如遭雷击,手中的药丸险些掉落:“你说什么?”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温景然苦笑道,“我父亲不仅是太医,还是西域魔教的药师。‘相思引’是他毕生的心血,也是他最大的罪孽。”
沈锦瑟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所以...害死我母亲的人...”
“不是我父亲,”温景然急忙解释,“他虽然研制了‘相思引’,但从不用它害人。是慕容烬偷走了配方,并用它...”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不好!”温景然脸色大变,“他们来了!”
“谁来了?”沈锦瑟紧张地问。
“慕容烬的人,”温景然拉起她就往后门跑,“他们一直在监视我,就等着我拿出解药配方。”
然而,他们刚跑到后门,就被一群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温景然,你果然背叛了教主。”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
温景然将沈锦瑟护在身后:“我从未效忠过他,何来背叛?”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客客气了。”黑衣人一挥手,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绝带着侍卫赶到。
“放开她!”萧绝的声音冷得像冰,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黑衣人见状,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起来:“九千岁来得正好,教主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他拍了拍手,两个黑衣人押着一个被捆绑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人的脸时,萧绝和沈锦瑟都惊呆了。
“父亲?”沈锦瑟失声惊呼。
被捆绑的人,竟然是沈靖安!
“锦瑟,救我...”沈靖安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恐惧。
黑衣人大笑:“沈医圣,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们走,要么看着你的父亲死在你面前。”
沈锦瑟看着父亲恐惧的脸,又看向萧绝凝重的表情,心中天人交战。她知道跟他们走意味着什么,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因她而死。
“好,我跟你们走,”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但你们必须放了我父亲。”
“锦瑟,不要!”萧绝和温景然同时喊道。
黑衣人满意地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医圣,请吧。”
沈锦瑟最后看了萧绝一眼,那眼中包含了千言万语,然后毅然向黑衣人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到黑衣人面前时,异变突生!
原本被捆绑的沈靖安突然挣脱绳索,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直刺沈锦瑟的心口!
“去死吧,孽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沈锦瑟眼睁睁看着匕首向自己刺来,脑中一片空白。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噗嗤——”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沈锦瑟瞪大了眼睛,看着挡在她身前的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萧绝!!!”
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涌出,染红了她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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