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汤馆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雅致，空气中弥漫着药材与食材混合的醇厚香气。叶采薇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稔地点了天麻鱼头汤和当归乌鸡汤，又配了两样清爽小菜。
汤很快端上来，乳白色的汤液，香气扑鼻。司徒亮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带着药材特有的清苦回甘，顺着食道滑下，仿佛将积压的疲惫也一同带走了一些。他确实饿了，低头安静地喝起来。
叶采薇小口喝着汤，目光不时落在司徒亮身上，见他眉宇间似乎比刚才舒展了些，嘴角便不自觉地弯起柔和的弧度。她没有多问案子的事，只是细心地将他喜欢的爽口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一顿简单的晚饭，在静谧而温馨的氛围中结束。结账时，老板娘还笑着对叶采薇说：“叶医生，今天带朋友来啊？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叶采薇脸微红，含糊地应了一声，拉着司徒亮快步走出店门。
夜晚的凉风一吹，方才汤馆里的暖意似乎还萦绕在周身。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手很自然地又牵到了一起，仿佛已成习惯。
“感觉好些了吗？”叶采薇轻声问。
“嗯。”司徒亮点头，药膳汤确实让他恢复了些精神，更重要的是身边人的陪伴，像无声的涓流，滋养着他干涸的心田。他顿了顿，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汤很好喝。”
叶采薇眼眸一亮，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夸奖，笑容更深了些：“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常来。”
回到事务所时，天色已完全黑透。司徒亮打开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室内的黑暗，也照出了桌上堆积的卷宗和散落的烟蒂，提醒着他现实从未远离。
他刚在椅子上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林娜。
“大神探！休息了没？没打扰你和叶医生的二人世界吧？”林娜的声音依旧活力四射，带着点调侃。
“说正事。”司徒亮语气平淡。
“啧，没劲。”林娜抱怨了一句，随即正色道，“你让何队送回来的那个小金属筒，我初步检测完了。”
“有什么发现？”
“这东西…不简单。”林娜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外壳是一种高强度、耐腐蚀的合金，不是市面上的普通货色。密封技术很高明，我费了点劲才无损打开。”
“里面是什么？”
“核心是一个微型的高频声波发射器，还有一块微型电池，电量几乎耗尽了。”林娜解释道，“我分析了它的发射频率，非常特殊，属于人耳几乎听不见，但某些动物听觉范围内的波段。而且…”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我模拟了它的发射模式，发现这个频率，与一些文献里记载的、能刺激大型猫科动物产生攻击欲望或焦躁不安的声波段，高度吻合！”
司徒亮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声波发射器？”
“对！这东西就像是…一个专门针对老虎的隐形遥控刺激器！”林娜肯定道，“把它放在虎园里，在一定时间内，它会持续发出这种特定声波。老虎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会变得异常烦躁，攻击性大大增强。这绝对不是什么游客掉落的普通物品！”
司徒亮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赵雷只承认用了鱼干刺激，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声波发射器的存在。也就是说，在赵雷的计划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用了更隐蔽、更科技化的手段，确保了“山君”在当时一定会对周建军发起致命攻击！
这个人，是谁？
他\/她是什么时候，如何将这个发射器放入虎园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单纯为了确保周建军必死，还是另有图谋？
“能追踪来源吗？”司徒亮问。
“很难。”林娜有些无奈，“这东西工艺精湛，但没有品牌标识，序列号之类的东西更是没有，像是定制品或者实验室产物。我正在尝试从使用的合金成分和电子元件的供应商渠道反向追查，但希望不大，对方很谨慎。”
“继续查。”司徒亮下令，“另外，把声波频率的数据发给我一份。”
挂了电话，司徒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叶采薇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没有打扰他。此刻见他结束通话，才轻声问道：“是案子…还有问题？”
司徒亮睁开眼，看向她，没有隐瞒：“虎园里发现了别的东西，一个能刺激老虎的声波发射器。赵雷不知道它的存在。”
叶采薇聪慧，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微微吸了口气：“还有别人…想借老虎杀人？”
“嗯。”司徒亮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霓虹闪烁的街景，“这个人，手段更隐蔽，心思也更缜密。”
他回想起发现金属筒的位置——靠近内侧电网护栏根部，隐蔽的草丛里。那个位置，既避开了常规的监控范围（如果有的话），又能有效覆盖老虎的主要活动区域。放置它的人，对虎园的环境相当熟悉。
会是动物园内部的人吗？张启明？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而且如果有这种后手，在审讯时很可能会作为减轻罪责的筹码说出来。赵雷？他不知道，而且这高科技玩意儿不像他的风格。电工老谭？他看起来没这个能力和动机。兽医方晓？她精通动物习性，但涉及这种电子设备…
或者，是外部人员？与“天命”组织有关？那个神秘的符号“Ψ”，还有那种精密的风格…
司徒亮感觉刚刚理清的线头再次变得杂乱，而且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叶采薇走到他身边，声音温柔而坚定。
司徒亮转头看她，夜色透过窗户，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总是这样，不问缘由，只是默默地支持。
“暂时不用。”他语气缓和了些，“等林娜进一步的消息。”
他伸手，将她耳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细腻的耳廓，两人都微微一顿。
叶采薇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如同晚霞浸透的白玉。她没有躲闪，只是抬起水润的眸子望着他，那里面有羞涩，有信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
司徒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呼吸交织。
“陪我待一会儿。”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好。”叶采薇轻声应着，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和额间传来的微凉触感。
窗外是都市的喧嚣与光影，窗内是两人相依的静谧与未尽的谜题。
那个隐藏在暗处、投放了声波发射器的“第三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足以再次搅动整个局面。
司徒亮知道，动物园的案子，远未到真正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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