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养心殿内药香浓郁，混杂着一丝衰败的气息。重重帷幕之后，皇帝殷邺倚在特制的软榻上，面色灰败，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偶尔睁开时，依旧锐利如昔。
殷澈屏退所有内侍宫人，独自跪在榻前，将亲征的详细预案呈上，包括行军路线、护卫力量构成、前线指挥所选址、以及紧急情况下的多条撤离方案。预案事无巨细，甚至考虑了妖皇可能动用高阶妖族进行超远程突袭的应对措施。
殷邺没有立刻看预案，只是喘息着，声音微弱却清晰：“澈儿……你……真的要去？朝中反对声浪，你可知晓？”
“儿臣知晓。”殷澈抬头，目光坦然而坚定，“正因为反对者众，儿臣才更要去。父皇，南疆之战，已非寻常边患。妖皇出世，其志在灭我族类。抚远关墙塌，非战之罪，实乃力量悬殊。若只依常理，据险死守，终会被其以力碾碎。儿臣此行，非为逞匹夫之勇，乃是要亲临前线，整合赵公、杨烈、乃至一切可战之力，以非常之法，寻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继续道：“儿臣离京后，京中自有韩绍、秦霸、顾青松主持大局。韩绍掌后勤与联络，秦霸稳京营与城防，顾青松控舆情并监视林相一党。遇重大分歧，可用‘二号密匣’暂定。父皇身边，暗卫已全面加强警戒。儿臣已令沈寒秘密训练的一支百人玄甲精骑，以换防名义留守京郊大营，若有异动，半日可至皇城。此为其一。”
“其二，”殷澈取出一份特别的图纸，上面勾勒的不是地图，而是一种类似星象又似能量流动的复杂图表，“此为儿臣通过特殊渠道所得的一种‘推演之法’，可大致模拟敌军动向与能量聚集。抚远关战前，此法曾预警妖皇主力可能猛攻左翼。儿臣此次南下，将携精通此法之人，或可提前预判妖族下一步动向，避实击虚。”
殷邺浑浊的目光在那奇特的图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儿子年轻却坚毅的面庞，良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你……长大了。心思之缜密，布局之深远，已超朕之预料。”他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殷澈连忙握住。
“父皇……”
“但，还不够。”殷邺紧紧握着他的手，力道大得不像垂危之人，“你要面对的，不只是妖族，还有人心。林维雍……不会坐视你携军功归来。他经营数十年，党羽遍布朝野地方，尤其……军中亦有暗线。你之前清洗的，只是浮出水面的。水下……更深。”
殷澈心中一凛：“父皇可知具体？”
殷邺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朕……病体沉疴，精力不济，暗卫所查，亦多受阻挠，难获实据。但朕感觉得到……有一股暗流，一直在试图将你，将朝廷，拖向深渊。你此番南下，京城看似稳固，实则……暗潮汹涌。朕给你的那道旨意和节钺，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他们会更加……疯狂。”
殷邺示意殷澈靠近些，用极低的声音道：“龙榻之下……第三块金砖是活动的。里面……有一道朕早已写好的传位密诏，以及……半块‘虎符’。”
殷澈心头剧震！传位密诏尚在预料之中，但那半块虎符……是调动天下兵马的最高信物！自开国以来，完整的虎符便一分为二，一半由皇帝执掌，一半藏于太庙，非社稷倾覆之危不得轻动。父皇竟然将他自己那半块，提前给了自己？
“父皇，这……”
“拿着！”殷邺语气陡然严厉，随即又化为深深的疲惫与托付，“朕……恐怕时日无多。这道密诏和半块虎符，是朕最后能给你的保障。若……若京城有变，林党勾结外敌，行废立之事，或前线崩坏，局势危殆……你可凭此，名正言顺登基，并……调动一切可调之兵，哪怕……是掀翻这桌子，也要保住我殷氏江山，保住我人族薪火！”
殷澈眼眶发热，重重叩首：“儿臣……何德何能！必不负父皇重托！”
“起来……”殷邺喘了几口气，“记住……为君者，当有霹雳手段，亦需怀菩萨心肠。对敌，要狠；对民，要仁。此去……多加小心。朕……等你凯旋。”
离开养心殿，殷澈心情沉重而激荡。刚回到东宫，陈禾便一脸凝重地迎了上来。
“殿下，南疆‘猎影’急报！有两件异常之事。”陈禾低声道，“第一，木灵部通过极为隐秘的渠道，再次释放了断断续续的接触信号，似乎……在询问我方底线和保障。信号中提到‘圣山压力极大’，‘征调部落青壮殆尽’，‘黑风部欺凌’等词。‘谛听’也捕捉到圣山方向近期有数次异常强烈的能量波动，疑似妖皇在举行某种仪式或修炼。”
“第二，”陈禾声音更沉，“我们潜伏在妖族控制区边缘的‘灰铃雀’传回模糊影像，显示约五日前，有一支小型妖族队伍，护送着几个被严密遮蔽的‘囚笼’，从西北方向进入十万大山，方向直指圣山。‘囚笼’样式……与中原关押重要囚犯的械具有七分相似。护送队伍中，疑似有人族装扮者身影，但距离太远，无法确认。”
人族囚犯？被送往圣山？殷澈眉头紧锁。是战俘？还是……林相输送的什么“礼物”或“祭品”？
“告诉‘猎影’，重点查清那支队伍和囚笼的最终去向，以及木灵部信号的可靠性。同时，给赵猛和楚潇然传信，落鹰涧防线要稳，但也要做好妖皇可能亲自出手或动用未知手段的准备。令胡术士，‘定脉盘’的研制必须加快，我们需要任何可能干扰妖皇力量的手段！”
他走到窗前，看着宫城外依稀可见的、正在集结的南下队伍，深吸一口气。
京城已成棋盘，暗子潜伏；南疆更是绞肉沙场，强敌环伺。父亲将半壁江山和未来托付，他肩上担子，重逾千钧。
但，他已没有退路。
“传令下去，亲征队伍，明日卯时，准时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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