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青走后,燕南泠没有回屋。她站在院中,盯着药庐外墙被火烧过的地方。墙皮焦黑一圈,但涂层没裂,火确实没能烧进去。她伸手摸了摸墙面,指尖沾到一点灰,轻轻搓了两下。
影豹从角落走过来,在她脚边停下。它耳朵朝东偏着,鼻翼微动。
“你也闻到了?”她低声说。
空气里有一丝腥气,很淡,混在焦木味里几乎察觉不到。她蹲下身,打开药囊,取出一小块雄黄粉洒在掌心。粉末遇气微微泛出浅白烟,风一吹就散了。
她皱眉,把药囊重新系好。
天快亮时下了点露水,地面湿了一层。她绕到药材仓背面,发现墙根石缝间有几道细小划痕,像是甲壳类爬行留下的。她蹲下来仔细看,缝隙深处闪过一点蓝光。
是毒蝎。
五只,六只,尾针泛着冷色。它们贴着地面向内移动,方向正是药材储藏区。
她立刻起身,快步回屋取来细辛和苍耳子,又从灶台刮了些锅底灰。三样混合揉碎,用纸包住,点燃后冒出浓烟。她按记忆中的手势挥动双臂,烟雾随动作盘旋成圈。
影豹突然低吼一声,猛地冲向墙角。它前腿蹬地跃起,一口咬住一只刚爬出的毒蝎。但另一只已爬上它的后腿,尾针扎进皮肉。
影豹怒吼,甩头乱撞,撞翻了墙边药篓。它双眼迅速变红,呼吸粗重,开始撕咬自己的腿。
她冲过去,将烟束塞进它鼻前。它挣扎了一下,喉咙里发出闷响,但眼神依旧浑浊。
蝎群已被烟雾引动,纷纷调头顺着原路退回。她追到墙边,看见外面草丛里有人影晃动。两人趴在地上,正往石缝里倒虫卵。
她没喊,也没动。等最后一只蝎爬出去,她提着烟束慢慢靠近。
外面那两人见虫子全回来了,慌忙往后退。可退得慢了,第一只蝎已经爬上一人手背,尾针一翘,扎了下去。
那人惨叫,甩手拍打。另一人想拉他走,结果膝盖落地时压到一只蝎,也被蜇中。
两人满地打滚,脸上、脖子上接连鼓起肿包。他们一边抓挠一边往坡下爬,嘴里骂着脏话。
她站到墙头,看着他们狼狈逃窜。
其中一人回头看了眼,认出她,声音发抖:“你……你怎么能让它们掉头?”
她不答,只把手里的烟束扔进草丛。余烬碰到干叶,燃起一小片火光,逼得那人连滚带爬逃远。
她跳下墙,回到院中。影豹躺在地上喘气,身体还在抽搐,但眼睛慢慢恢复清明。她蹲下检查伤口,把残留毒刺拔出来,涂上解毒膏。
半个时辰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玄青带着四名士兵进来,刀已出鞘。他先扫视四周,看到墙根的死蝎,又看向趴在地上的影豹,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回事?”
她没急着回答。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活蝎,捏住尾部托在掌心。蝎子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她抬头看他。
“将军要审被虫子咬伤的叛徒吗?”
谢玄青盯着她手里的蝎,脸色沉了下来。
“人呢?”
“跑了。但留下了不少痕迹。”她转身走向墙根,指着石缝,“虫是从这里放进来的,手法熟练,应该是春桃以前的同门。她们知道药庐布局,专挑通风口和死角下手。”
谢玄青挥手,一名士兵上前查看石缝,掏出半枚布条,递给他。
布条边缘绣着一个歪斜的“桃”字。
他捏着布条看了一会儿,抬眼问:“你怎么让这些蝎子反咬她们?”
她把手摊开,蝎子还在掌心躺着。
“不是我让它们咬,是它们本来就会认主。放虫的人不懂这点,以为只要放出就能控制。其实寒髓蝎只听气味指令,谁主导气味,谁就是主人。”
谢玄青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第一只蝎爬出来的时候。”她收回手,把蝎放进药囊,“它们不怕光,也不怕人,偏偏绕开我站的位置。说明它们感知到了压制性的气息——是我的药味。”
谢玄青点头,下令搜查周边区域,同时加派巡守。
他临走前看了她一眼。
“下次遇到这种事,先通知我。”
她站着没动。
“如果等你来,影豹已经死了,药材也毁了。”
他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带队离开。
她目送他们走远,才转身回屋。药囊放在桌上,解开绳子,那只活蝎还在里面蜷着。她取出笔墨,开始画它的形貌特征,记下毒腺位置和活动规律。
窗外传来扑翅声,一只灰鸟落在檐角,看了看她,又飞走了。
她没抬头。
写完记录,她走到影豹身边。它已经能站起来,但走路还有点跛。她摸了摸它的头,低声说:“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影豹舔了舔她的手。
她起身去灶房熬药,准备给它再灌一次清毒汤。锅刚坐上,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不是士兵的节奏。
她停下手,侧耳听。
那人走得不紧不慢,靴底踩在湿地上发出轻响。到了院门口,停下。
她走出灶房,看见温离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竹笼。
笼子里有三只小蝎,颜色比刚才的不同,尾针呈暗绿色。
“听说你这儿闹虫灾?”温离笑着问,“我给你带了帮手。”
她走近看了看笼子。
“这是驱蛊蝎?”
“嗯。专门吃毒物,还不伤人。我在城西抓到的,原主说是有人出钱让她往军营附近放虫。”
她点头,请温离进院。
两人把笼子放在药材仓周围,打开门栓。三只小蝎爬出来,很快钻进墙缝。
“这些人不会只试一次。”温离说,“你得想办法彻底断了她们的路。”
她看着墙缝,没说话。
温离拍拍她的肩,“你要真想守住这地方,光靠药和兽不够。得有个东西,让她们一靠近就动不了。”
她眼神一闪。
“你是说机关?”
“对。不用多复杂,只要够狠,让她们记住疼。”
她低头想了想,忽然转身进屋,翻出一张旧纸。纸上画着几个齿轮结构,是她早前根据残卷记忆默写的图样。
她拿起笔,在旁边添了几道线条。
温离凑过来看了一眼,笑了。
“这玩意要是做成,可比毒虫吓人多了。”
她放下笔,看向药庐外墙。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焦黑的墙面上。风一吹,一片碎屑掉落下来,露出底下新的涂层。
她伸手抹了抹墙,指尖沾到一点粉末。
这次她没有搓开。
而是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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