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站在药房角落,手中还捏着那张写有“桃”字的布条。纸角已经有些发皱,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挲。她没有立刻追查春桃的下落,而是将布条收进药囊最里层的小袋中。
门外脚步声响起,比之前沉稳许多。她抬头,谢玄青走了进来。他换了身干净劲装,肩上的夜露已干,手里提着一个乌木匣子。
他把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软甲,通体泛着暗银色光泽,像是用极细的金属丝织成。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他说,“能挡三箭。你穿上。”
燕南泠没动。她看着那件甲,又看向谢玄青的脸。
“为什么现在给我?”
“血月升了,军中不安。你又是他们盯的人。”他语气平直,“我不可能一直守在你身边。”
她走过去,伸手拿起软甲。入手比想象中轻,但质地紧密。她指尖顺着内衬滑过,触到一处细微凸起。那是缝在线路中的一小段纹路,呈星形排列,中间一道斜线贯穿。
她动作一顿。
这个图案她见过。不是在现实里,是在梦中。残卷浮现的某页古图上,一位魏国老将披着同样的甲,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镇北甲,承命脉,护渊门”。
那时她只当是普通将领服饰,未加细想。可此刻这纹路与眼前甲胄内衬完全一致。
她抬眼问:“这件甲,传了几代?”
“七代。”谢玄青说,“从先祖开始,每任镇北将军都会在甲上加一道星纹,代表一次护境之战。”
“那第一道是谁刻的?”
“不知道。”他摇头,“家谱只记‘得甲于边山石窟’,说是前人所留。”
燕南泠没再问。她把软甲重新放回匣中,合上盖子。
“我不会立刻穿它。”她说,“需要先检查一遍。”
谢玄青点头。“随你。只是别忘了,它是用来保命的,不是摆设。”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多留。
等他走远,燕南泠才重新打开匣子。她取出炭笔和一张旧方单,在灯下临摹甲内衬的纹路。一笔一划都尽量还原,连弯曲角度都不放过。画完后,她盯着图纸看了很久,然后吹灭蜡烛,躺到床上。
闭眼前,她把图纸压在枕下。
意识沉下去的过程比往常更慢。血月还在天上,整个天地灵气紊乱,连梦境都被影响。她感觉自己像在穿过一层粘稠的雾,耳边有低语,却听不清内容。
终于,虚空出现。三行字闪现,又迅速崩解。她努力捕捉,只抓住零碎片段——“甲……藏……秘……”
随后,所有文字消散。中央浮现出四个清晰的血字:
甲胄之秘
她睁大眼睛去看,想记住每一个笔画走向。血字静静悬着,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化。她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必须尽快关联现实信息。
她想起残卷早期出现过的一页文字:“守卷者分三脉:执卷、持甲、掌兵。”
当时她不解其意,后来云七娘教她辨识古印时提到过“执卷人”,说是负责保管残卷线索的一支。而“掌兵”二字,分明指向军中势力。
谢家世代为将,镇守北境,掌控重兵。这件祖传软甲又带有星渊印记。两者叠加,答案呼之欲出。
她喃喃出声:“原来你的家族……也是守卷人后裔。”
念头落下的瞬间,残卷空间剧烈晃动。那四个血字开始龟裂,边缘渗出血丝般的红痕。她还想再看,却被一股力量推出梦境。
猛然睁眼,天仍是红的。血月未退,屋内光线如同凝固的浆液。她坐起身,摸出枕下的图纸。
炭笔线条清晰,星纹位置准确。她盯着那道斜穿的纹路,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不像战功标记,倒像是某种封印符的变体。
她起身走到桌前,铺开另一张纸,对照记忆中的残卷图样重新绘制。一边画,一边回想谢玄青说过的话。
“得甲于边山石窟。”
边山位于魏国最北端,靠近古战场遗址。那里曾是千年前星渊裂隙首次开启的地方。若甲出自那里,说明它本就不属于谢家,而是被拾获的遗物。
那他的先祖,真的是守护者,还是仅仅继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停下笔,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现在的问题不再是“谁在下毒”,而是“谁真正掌握着守卷人的传承”。七娘杀了她母亲,是因为对方被灵教控制。而谢家拥有带星纹的甲,却从未提及半个字。
他们是在隐瞒,还是也不知情?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她收起图纸,顺手将软甲重新叠好放进匣子。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阿泠。”是谢玄青的声音,“前线来报,齐军残部正在集结,方向不明。”
她开门。
“我知道了。”
“你要不要随我去营中议事?那边更安全。”
她摇头。“我还不能走。药庐还有事没查完。”
“什么事?”
“关于七娘的毒。”她说,“幽冥引不是随便能拿到的东西。能在戒指上动手脚,说明对方熟悉药庐内部流程。我要找出他是怎么进来的。”
谢玄青沉默片刻。“那你小心。我会派人加强巡逻。”
“好。”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
“对了。”他从腰间取下短匕,递过来,“这个也拿着。比你那把长些,防身用。”
她接过匕首。刀柄温润,显然经常被人握持。她拔出一点,看到刃身上有一道细长刻痕,形状像是一把钥匙。
这把匕首她早见过。第十二章时,谢玄青第一次带她进军营,曾用它削断过一支敌军令箭。当时她就注意到刃上的纹路不似装饰,但没多问。
现在想来,那道刻痕的位置,恰好与软甲内衬的星纹缺口吻合。
她握紧匕首,低声说:“谢谢。”
谢玄青点头,走了。
她关上门,把匕首放在桌上,与软甲并列。然后拿出两张纸,一张画着甲纹,一张写着匕首刻痕的走向。用笔连接两者的相似点。
当第三条线重合时,她停住了。
这不是巧合。甲与匕之间存在对应关系。就像一把锁和一把钥匙。
她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谢家未必知晓自己是守卷人后裔,但他们守护的东西,或许正是开启某个关键之门的工具。
而这个人,一直在等一个能看懂这些符号的人出现。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前,翻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吞下。这是她调配的提神方,能让她保持清醒至少六个时辰。
她必须赶在血月落下前完成两件事:一是确认是否有其他物品被抹毒;二是弄清“桃”字布条的来源。
她先回到七娘房间。影豹仍趴在床尾,耳朵微微抖动。她示意它安静,然后开始检查七娘日常使用的物件。
衣架上的外袍、枕头下的旧信、妆台上的铜镜、床底的绣鞋……一件件翻找。直到她在床板夹层里摸到一块布片。
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灰旧,边缘磨损严重。她拿起来对着光看。
上面有个针脚缝出的“桃”字,和医典夹页里的那一模一样。
她把两块布并在一起。材质、针法、墨色深浅,全都一致。
这不是偶然。春桃确实回来了,而且来过这里。也许就在昨夜大战时混入,趁着混乱留下线索。
但她为什么要暴露自己?
燕南泠把布片收好,回到自己屋里。她坐在桌前,打开药囊,取出银针、绷带、火折子,一一摆放整齐。
然后她抓起软甲,开始拆解内衬边缘的一小段缝线。动作很轻,避免破坏整体结构。当第三根线断开时,她停住。
里面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展开后,上面只有一个坐标数字和两个汉字:
北九。
她盯着那三个字符,呼吸微微变重。
这不是谢家的标记。这是另一个人留下的。
她忽然明白,谢玄青的父亲,或许早就发现了什么。但他不能说,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而现在,这张纸落到了她手里。
她把纸片贴身收好,重新缝合甲胄。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远处军营方向亮起了灯火。有人在走动,影子拉得很长。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匕。
刀刃映着血月的光,冷冷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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