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关了,爱民这些天,见天的不着家。
一大早就赶着毛驴车去送货,然后去要账,好尽量多收些钱回来还账。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或者说从进入腊月开始,就不断有街坊四邻来家里催账了。
爱民收上来一些账,还没捂热就给人还了。
到腊月二十九,爱民想着:
‘今天再去镇上一趟吧,看能不能再收点钱回来。
虽说这借的钱是还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大哥爱国和老丈人家的了。
这两家都是实在亲戚,可以先拖着到明年还。
可现在自己手里是一点钱没了,该咋过这个年呢?’
要账不能去的太早,有次早上八点多去,商店的老板很生气:
“哪有一大早,我这一开门,你就来要账的,这不晦气吗?
你到十点以后再来吧。”
之后,爱民不管去哪要账,都是上午十点后去,要么是下午去。
欠账的是大爷,要账的是孙子。爱民对这句话是深有体会的。
但就是每次装孙子,也不定能要出来。
家里做好的炮仗,已经全部拉去各处的商店了。今天只是单纯的去要账,所以就骑自行车去。
爱民骑车在路上,心里盘算着:
‘哪怕能要上几十块钱也成。把对联买了、再买些过年吃的菜和零食瓜子啥的。
别人家年货都备的差不多了,自己家还没个过年的样子。’
停车到一家商店门口,爱民想:
‘前几天给老孙送完货后,就给了我一张欠条,看他这几天卖的咋样,能不能从他这要出来些钱。’
爱民脸上堆着笑走进商店,看到自家的炮仗摆在进门的柜台上:
“孙哥,这几天生意咋样?”
老孙一看是爱民,面无表情:
“到年关了,该买的人家早买过了,这几天也没卖出去多少。”
“哥,你看能不能先给少结算点,我手里现在一分钱没有,都不知道咋过年呢?”
老孙这才稍微陪点笑:
“老弟啊,哥哥手里也没钱啊。前段时间进了不少货,欠一屁股债。
你这炮仗虽是卖出去一点,但也不顶用啊,我这手里现在也是没钱啊。”
“哥,你这做这么大的生意,总比我强些吧,我现在是年都过不成了。”
老孙有些不耐烦了,拉下脸,没好气道:
“那你把这些卖剩下的炮仗拉去别处卖吧,钱我是没有。”
听他说话这么决绝,爱民也不敢再逼了:
“你这位置这么好,要是连你这都卖不好,我拉到哪能卖好?
哥你为人也实在,放在你这,弟弟我也放心。”
看老孙脸色缓和些,爱民继续道:
“那我就走了,你先卖着,过完年,这些卖完了,我再送些。”
爱民说着就走出门:
“新年快乐,生意兴隆,发大财,哥!”
老孙笑着送到门口,看着爱民离开。
这家不好要,剩下的就更不好要了。有几家前几天才要过,总不能再要一次吧。
那就去东边那个大沟镇看看吧,前段时间往那送过一次,那个镇子离这个柳镇有二十来里地。
爱民骑车到大沟镇时,才十二点刚过,爱民想:
‘不能大中午的去,记得那边有个集会,就是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去看看,再随便遛遛。’
大沟镇的后面是一座大山,就是爱民平常在自己家往东看时,能隐约看到的那座大山。爱民想:
‘等要完了账,去大山里转转,顺便折些松柏枝,过年好插门上。’
爱民喜欢到处转,在家待不住。
哪怕就是简单的转转,看看不同的风景,跟不同的人聊聊天,也会很满足,在家太闷了。
今天刚好是有集会,爱民在集会上转着看,心想:
‘这个小棉鞋挺好看的,可以给小倩买一双。那条裤子,可以给小涛买一条套棉裤外面穿。
给淑贞还条围巾吧,看路上有好多人围这样的围巾。等下午去要了钱,再回来买。’
淑贞、小倩和小涛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大多都是爱民买的。
他经常在外面转,知道当下流行的是哪些样式。
买回去的东西,他们都很喜欢,村里人看到也都夸好看。
转悠到差不多两点了,爱民想着:
‘先去谢大全的商店看看,上次过来,给他送的炮仗是最多的。
而且谢大哥人看着要比那个老孙和善很多,咋地也能让他给先结算点钱吧。’
爱民骑车到谢大全的商店,喊道:
“大哥,生意咋样?”
谢大全正在整理他的柜台,抬头一看是爱民,立马表现出热情:
“你这大老远的过来,吃饭没呢?让你嫂子给下碗面条吧?”
“我刚在街上吃过了。哥,你看今天能不能给我结算点钱,我也好过年。”
“应该的”,
谢大全朝着里面喊:
“秀英,把账本拿过来”。
爱民随着谢大全的喊声,向里面看去,看到了坐在店铺内通向里屋的门口,谢大全的女儿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作业。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补着好几个补丁,爱民想:
‘看来谢大哥家日子也是不好过啊,按说他们在镇上开着商店,不至于啊。’
紧接着,谢大全的媳妇拿着账本出来了,还带着围裙,看来是正在忙着为过年做准备。
谢大全算过之后,说道:
“你上次送来的加上之前未结清的有一百八十五件,这段时间卖出去的有一百五十件,总共是三百块钱。”
谢大全说完,面露难色的看着爱民说:
“我前几天进货压了不少钱,加上年关好多人也是来要账,现在手头也是紧,连一百也给你凑不了啊。”
爱民知道,谢大全这个店也是刚开半年多,为开店也是欠了一屁股账,所以爱民信他说的。
况且,这个镇子背靠大山,来这买东西的大都是住在山里的村民,山里人种庄稼都是靠天收,日子没他们那好过。
更何况看谢大全一家人的穿着,跟爱民差不多,不像老孙那样的时髦讲究,想来也是日子过的一般。
“那能给结算多少,哥?
我主要也是没钱过年了,要不也不来你这。
我也知道,你也不容易,况且咱俩对脾气,我也不想让你作难。”
“先给你八十吧,剩下的就要等过完年了。”
谢大全诚心得说道。
他媳妇秀英听到了,小声跟他埋怨道:
“那我们咋过年,肉和菜还都没买呢。”
爱民不想他们为难,就说:
“给我五十就行哥,我再去别处看看。”
爱民在这个镇上,还给另外两家送的也有,可去了后都是一分钱没要出来。
爱民想着:
‘好歹今天也要了五十块,去会上买点过年东西吧,这的东西要比自己镇上的便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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