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旧部暗联络,家仇初寻踪
一、暗室
苏顺被安置在节度使府后院的偏房里,这地方本是堆放杂物的所在,位置偏僻,少有人至。阿福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又悄悄送去了炭火和新被褥。苏木特意叮嘱,对外只说这是新招的杂役老苏头,不许透露半分根底。
公子,苏顺一进门就又要跪下,被苏木一把扶住,十年了,老奴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苏伯,您受苦了。苏木看着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和佝偻的背,心中涌起酸涩。十年前,这位老仆正值壮年,是苏家庄的管事,如今却已风烛残年。
苏顺抹着眼泪,从贴身衣襟里摸出一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枚焦黑的铜钱和半块玉佩。玉佩是苏木母亲留下的,当年被苏木攥在手里逃出火海,后来交给了苏顺保管。
老奴在幽州五年,在晋阳三年,剩下的两年四处漂泊,就为了打探消息。苏顺的声音嘶哑,赵延寿那个畜生,如今是卢龙节度使,镇守幽州,手握三万铁骑。他与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称兄道弟,每年送去无数金银绸缎,换来的契丹铁骑,足以横扫河北。
他为何还不南下?苏木问。
他在等,苏顺压低声音,等洛阳生乱。太子李从荣与潞王李从珂不和,朝堂上郭崇韬旧党与明宗亲信明争暗斗。赵延寿和契丹约定,一旦后唐内战爆发,他就引契丹军南下,先取河东,再入洛阳,瓜分中原。
苏木沉默片刻,又问:郭崇韬的旧党,在洛阳还有多少?
多了去了。苏顺咬牙切齿,光是六部之中,就有二三十人。他们明面上效忠朝廷,暗地里都听赵延寿的。当年陷害老爷的罪名,就是这些人罗织的。他们怕的是《鬼谷子》里的纵横术流传出去,坏了他们的大事。
什么大事?
赵延寿想做中原皇帝,苏顺眼中闪过恐惧,他想要《鬼谷子》的原本,想学会里面的驭人之术,让契丹和所有藩镇都听他的。老爷当年不肯给,他们就杀人夺书。
苏木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原来如此,不只是私仇,更是为了这本残卷。他摸了摸怀中《鬼谷子》的抄本,心中杀意更浓。
苏伯,您在幽州,可还认识可靠的人?
苏顺眼睛一亮,老奴有个侄子,叫苏平,在赵延寿府中做马夫。他恨赵延寿入骨,愿意为我们做事。
苏木压低声音,您写信给他,就说苏家公子还活着,愿以重金买赵延寿与契丹往来的密信。记住,不要提报仇的事,只说要做生意。
做生意?
苏木冷笑,做一笔要他人头落地的生意。
二、钓鱼
送走苏顺,苏木立刻召来王忠。
先生,有何吩咐?
张敬达虽下狱,但余党未清。苏木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这几个人,都是张敬达的心腹,如今在军中任校尉。他们表面上老实,暗地里还在串联。
要不要我把他们抓起来?
苏木摇头,抓人要有证据。你派人日夜监视这几个人,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们与谁见面,说了什么,去了哪里,都要记下来。
王忠领命退下。
苏木又召来阿福:你去市集上散布一个消息,就说苏判官在清查府库旧账时,发现了一笔三十万缗的亏空,怀疑是张敬达旧党所为,准备上报节度使大人,严查到底。
阿福眼睛一亮:先生这是要引蛇出洞?
不错。苏木冷笑,张敬达的旧党若听到风声,必然慌乱。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逃跑,二是灭口。无论选哪个,都会露出马脚。
消息放出去不出三日,果然有人上钩。
第一个行动的是军中的校尉刘三刀。此人是张敬达的结拜兄弟,掌管着晋阳城防的北门。他听到消息后,连夜派人出城,给凤翔节度使石敬瑭送信。
王忠的人跟踪那名信使,在半路上将其截获。信中写道:石大人,苏木借查账之名,欲将吾等赶尽杀绝。恳请大人向朝廷参奏,言李从珂纵容幕僚,排除异己,图谋不轨。若得朝廷支持,吾等愿为内应,开城迎大军。
苏木看完信,冷笑连连:好一个内应,好一个开城迎敌。
他立刻带着信去见李从珂。
李从珂看罢,脸色铁青:石敬瑭这厮,竟敢插手我晋阳内政!刘三刀这个叛徒,我待他不薄,他却要卖我!
大人息怒,苏木平静地说,这正是我们清除内奸的好机会。
如何清除?
将计就计。苏木眼中精光闪烁,我们假装不知,让刘三刀以为阴谋得逞。三日后,我谎称要去泽州调粮,请他率兵护送。他必然会在半路上动手,届时王忠带伏兵围剿,人赃并获。
那石敬瑭那边呢?
石敬瑭不是在信中说,要向朝廷参奏大人吗?苏木微笑,那我们就在他参奏之前,先向朝廷上一道奏折,说近日查获凤翔节度使石敬瑭勾结晋阳叛将,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请朝廷明察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会有的。苏木胸有成竹,石敬瑭不是想要内应吗?我们就给他一个内应。让王忠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假装是张敬达旧党,主动去凤翔投靠石敬瑭,取得他的信任后,让他写一封密谋起事的信回来。这封信,就是证据。
李从珂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苏先生,你这计谋,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啊。
纵横之术,无非四个字,苏木淡淡道,因势利导。
三、交锋
三日后,苏木按计划出城。
刘三刀果然率三百士兵,行至晋阳与泽州交界的黑风谷时,忽然下令动手。但等待他的,是王忠率领的五百伏兵。一场激战,刘三刀被生擒,三百叛军死伤过半。
审讯时,刘三刀起初还嘴硬,但当苏木将他与石敬瑭的往来信件摆在他面前时,他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全说!刘三刀跪地求饶,张敬达在狱中,还暗中联络了十二名校尉,约定一个月后同时起事,响应石敬瑭。
石敬瑭许给你们什么好处?
他说……说攻下晋阳后,封张敬达为河东节度使,我们为各州刺史。
苏木冷笑:好大的手笔。
他立即下令,按刘三刀供出的名单,将这十二名校尉全部抓捕。一夜之间,张敬达在军中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与此同时,派往凤翔的也传回了好消息。此人名叫李忠,原是王忠手下的一个什长,精明干练。他到了凤翔后,假装被晋阳通缉的逃犯,投靠石敬瑭。石敬瑭见他熟悉晋阳防务,便收留了他,还让他写了封,详述晋阳城防弱点,约定二月后起兵。
这封信,被李忠原封不动地送到了苏木手中。
苏木立刻将信呈给李从珂,并建议:大人,现在是我们先发制人的机会。将这封信和石敬瑭的罪证,一并呈送洛阳朝廷。石敬瑭是明宗的女婿,朝廷本就不太信任他,看到这些证据,必然会削他的权。届时他若反,便是叛逆;若不反,便失势。无论哪种,都对大人有利。
李从珂依计而行,派快马将密信送往洛阳。
果然,朝廷收到信后,震动不已。宰相冯道立即上奏,弹劾石敬瑭私蓄死士,图谋不轨。后唐明宗李嗣源虽病重,但仍下旨,削去石敬瑭凤翔节度使的兼职,召他回洛阳。
石敬瑭接到圣旨,陷入两难。回洛阳,必死无疑;不回,就是抗旨不遵。他最终选择了第三条路——称病不朝,同时加紧与契丹的勾结。
而这一切,都在苏木的预料之中。
四、密信
处理了内忧,苏木开始专注外患。
苏顺的信送出去一个月后,幽州传来消息。苏平回信说,赵延寿确实与契丹往来密切,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契丹使者秘密进入幽州府。但具体商议什么,他接触不到。不过,他买通了赵延寿的贴身书记,偷到了几封信的草稿。
信使将草稿送到晋阳时,苏木正在府中议事。他借口身体不适,匆匆回到书房,展开信件。
信中内容让他瞳孔一缩。
原来,赵延寿不仅与耶律德光约定南下瓜分中原,更提出一个惊人的计划:由他出面,策反后唐各节度使,许以重利,让后唐从内部瓦解。而他要的报酬,是事成之后,契丹支持他称帝,建立,永为契丹藩属。
引狼入室,卖国求荣。苏木咬牙低语。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信中还提到:苏家余孽或尚在人间,其手中《鬼谷子》残卷,乃治国利器,务必得之。若得此书,可增强燕国根基,使万民归心。
原来,十年了,赵延寿还在找这本书。
苏木将信收好,沉思良久,忽然对阿福说:你即刻去请王忠、刘知远,就说有要事相商。记住,不要走正门,走后院小门。
王忠和刘知远很快到了。刘知远如今已是晋阳军中的后起之秀,掌管着三千精锐骑兵,对苏木甚为敬重。
先生,何事如此紧急?刘知远问。
两件事。苏木开门见山,第一,整顿军务,准备打仗。第二,派人潜入幽州,与苏平接头,我要赵延寿与契丹密信的原件。
打仗?跟谁打?王忠不解。
契丹。苏木吐出两个字,赵延寿引契丹南下,最快明年开春,最迟后年秋天。我们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刘知远皱眉:可我们兵力不足,契丹铁骑天下闻名,硬拼恐难取胜。
谁说要硬拼?苏木眼中闪过精光,契丹人入关,为的是劫掠。他们不懂攻城,不善守地,只靠骑兵机动。我们只需坚壁清野,守城不出,同时派小股精锐骚扰其粮道,截断其补给。不出三月,契丹必退。
可赵延寿的三万铁骑怎么办?
赵延寿的兵,大多是河北子弟,未必真心投契丹。苏木冷笑,我们只需散布消息,说赵延寿卖国求荣,引外族屠戮中原。他的军心,必乱。
王忠和刘知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苏木的谋略,已经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放眼整个天下。
先生,您要我们做什么?
王忠,你负责训练一支三千人的精锐,专门演练守城和夜袭。苏木下令,刘知远,你派人去幽州,散布赵延寿与契丹的密约,让他的部下知道,他们的节度使要当卖国贼。
那洛阳那边呢?
洛阳,苏木望向南方,也快乱了。太子李从荣和潞王李从珂的矛盾已经到了顶点。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手收拾残局。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深沉:到那时,就是我们与赵延寿算总账的时候。
五、布局
送走王忠和刘知远,苏木独自在书房坐到深夜。
他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后唐、契丹、蜀、吴等各方势力。他在晋阳的位置,插上一枚红旗。在幽州,插上一枚黑旗。在洛阳,插上一枚黄旗。
郭崇韬、赵延寿,他喃喃自语,你们想要《鬼谷子》,我就用《鬼谷子》送你们上路。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名字:李从荣、李从珂、石敬瑭、赵延寿。
先让李从荣和李从珂斗,石敬瑭在旁观望。等他们两败俱伤,石敬瑭必反,引契丹入关。届时赵延寿也会南下,形成三方混战。
而我们,他嘴角扬起冷笑,坐拥河东,兵精粮足,民心归附。等到三方打得精疲力竭,再出兵收拾残局,一举平定北方。
这是《鬼谷子》中的隔岸观火之计,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将计划分为三步:
第一步,稳固河东。继续推行劝农桑,积蓄粮草,训练精兵。同时派使者去洛阳,表面上效忠朝廷,实则是打探虚实。
第二步,挑动内乱。通过苏平等内线,在幽州散布赵延寿的卖国行径,瓦解其军心。同时资助石敬瑭的反对者,让他在凤翔自顾不暇。
第三步,等待时机。一旦洛阳生乱,就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西进,控制朝廷,号令天下。
公子,苏顺敲门进来,端着一碗热汤,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苏伯,苏木接过汤碗,您说,我父亲当年不肯依附朱温,不肯献出《鬼谷子》,后悔过吗?
老爷从不后悔。苏顺坚定地说,老爷说,读书人当有风骨,权术虽能定乱世,但若失了仁义之心,与禽兽何异?他教您纵横术,不是让您成为第二个郭崇韬,而是让您用权术为仁义开路。
苏木沉默了。他想起父亲教他读书的情景,想起母亲温柔的笑靥,想起苏家庄被大火吞噬的那个夜晚。
我明白了。他轻声说,我会用纵横术定乱世,但绝不会成为第二个郭崇韬。
他喝了一口热汤,暖流流遍全身。
苏伯,明日您陪我去一趟汾河工地。我要看看,那些新开的田地,那些新安置的流民。然后——
他望向窗外的夜空,然后,我们就该准备下一盘大棋了。
窗外,秋风萧瑟,星河璀璨。晋阳城在夜色中沉睡,无人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心中,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风暴。
而此时的洛阳,太子李从荣正与亲信密谋,准备发动一场政变;潞王李从珂也在苏木的建议下,开始整军备武,准备清君侧。
一场围绕皇权的生死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乱世棋局,苏木的第二枚棋子,即将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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