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戏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与暗流汹涌。
百戏坊的人在一片指责和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撤离，霍山被废去修为、填入忘川的下场，给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血色的句号。钱贵早已不见踪影，但那冰冷的恨意，仿佛还凝滞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轮回剧场这边，虽然赢得了最终胜利，气氛却也并不轻松。王锴等人看向陈默的眼神，忌惮远多于认同。陈默那毒辣的眼力和不顾规矩掀桌子的狠劲，让他们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陈默对此浑不在意。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跟着引路的管事，前往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奖励”。
地点在轮回剧场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静室。
静室内，班主那微胖的身影正站在一张石桌前，桌上摆放着几个流光溢彩的玉盒。云惊鸿依旧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只有那缕若有若无的冷香，昭示着她的存在。
“来了。”班主转过身，脸上挂着惯有的、看不出真心的笑容，目光在陈默身上扫过，带着一丝审视，“陈默，这次斗戏，你……表现得很‘出色’。”
他将“出色”二字咬得有些异样。
“侥幸，班主过誉。”陈默微微躬身，语气平淡。
班主呵呵一笑，不再多言，指了指石桌上的玉盒：“这是你此次获胜，以及……揭发违规的额外奖励。”
他打开第一个玉盒，里面是三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而纯净光芒的晶体——信力结晶！仅仅是靠近，陈默就能感觉到体内那枚才恢复到18%的信力种子传来一阵渴望的悸动。这纯度，远非灵屑可比！
“这三枚高纯度信力结晶，足以让你修为再进一步。”班主说道，又打开第二个玉盒，里面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这是万卷楼二层，‘功法阁’偏厅的三日阅览权限。能接触到什么，看你自己的造化。”
陈默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这两样东西，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强压下激动，伸手去接。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盛放信力结晶的玉盒时，一直沉默的云惊鸿，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旧，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示：
“东西是好东西，吃下去，会不会噎着，看个人肠胃。”
陈默动作猛地一顿！
班主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呵呵笑道：“云大家说笑了，奖励自然是实实在在的。”
陈默抬起头，目光直视班主，又缓缓转向阴影中的云惊鸿。云惊鸿的目光平静无波，与他对视一瞬，便移开了，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但陈默听懂了。
这奖励，是饵。而且，可能是有毒的饵！
班主为何如此“大方”？仅仅是因为自己赢了斗戏，揭发了对手？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是在投资？还是在……养蛊？亦或是，这奖励本身，就藏着什么他尚未察觉的陷阱？云惊鸿的提醒，绝非无的放矢。
瞬间的权衡，电光火石。
拒绝？不可能。不仅会得罪班主，更会显得心虚，坐实了自己“有问题”。而且，他确实急需这些资源。
接受？就必须承担其中可能的风险。
陈默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感激”，双手稳稳地接过了玉盒和钥匙，深深一躬：“多谢班主厚赐！属下定当努力，不负期望！”
他没有去看云惊鸿，但能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嗯，下去好好修养吧。三日后，凭钥匙可入万卷楼二层。”班主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
陈默不再多言，捧着那沉甸甸的“奖励”，退出了静室。
直到走出那森严的区域，回到自己那间破败的单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陈默才允许自己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他将玉盒和钥匙放在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目光首先锁定了那三枚信力结晶。
光芒纯净，能量磅礴。无论他用“共情”如何仔细感知，都察觉不到任何明显的异样。班主的手段，果然高明。
云惊鸿指的“噎着”，到底是什么？
是结晶本身被做了手脚？还是……这奖励本身，会给他引来更大的麻烦？比如，成为众矢之的？
他拿起那枚青铜钥匙，触手冰凉，上面铭刻着细密的符文，散发着古老的气息。万卷楼二层……那里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风险和机遇，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动用信力结晶。现在状态太差，不是吸收的好时机。他需要先恢复到最佳状态，才能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他将玉盒和钥匙小心藏好，再次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调息。斗戏的消耗，强行点破霍山隐患的精神负担，以及与班主、云惊鸿短暂交锋带来的心理压力，都让他疲惫不堪。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深沉。
陈默体内那丝信力缓缓运转，修复着暗伤，滋养着精神。就在他心神渐渐沉静之时，胸口那枚沉寂的信力种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刺痛了一下！
这刺痛极其短暂，微弱得仿佛是错觉。
但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对！
这不是错觉！
他立刻内视，集中所有精神感知那枚信力种子。种子依旧黯淡，恢复进度停留在18%，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
然而，当他尝试引导一丝外界空气中游离的、极其稀薄的信力能量时，却敏锐地发现——种子对这部分能量的吸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感！
就像原本顺畅的河道，被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沙子！
是那三枚信力结晶？！
陈默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明白了！
班主没有在结晶本身上做明显手脚，那样太容易被发现。他做的是更阴险、更隐蔽的——标记或者说污染！
那三枚结晶蕴含的信力过于精纯磅礴，一旦他吸收，这精纯的能量会冲刷、滋养他信力种子的同时，也将某种极其隐晦的“印记”或者“特质”，如同染料般，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他的信力本源之中！
这“印记”本身可能无害，甚至短期内有助于他修炼。但它就像一个灯塔，一个坐标！从此以后，无论他身在轮回剧场何处，只要动用信力，班主，或许还有其他人，就能凭借这独特的“印记”，轻易地锁定、监控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在关键时刻，这“印记”是否能被远程引爆或干扰，都未可知！
云惊鸿说的“噎着”，指的正是这个！吸收这结晶，就等于主动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
好狠的手段！
陈默看着桌上那三枚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结晶，眼神冰冷。
吃，还是不吃？
吃了，修为能快速提升，但将彻底暴露在班主的监控之下，生死不由己。
不吃，修为停滞，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同样是死路一条。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班主……这是逼他做出选择。
不，这根本不是选择。
这是绝路。
他必须在这绝路中，劈开一条生路！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了那本被他藏在床板下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兽皮册子。
邪典……
或许，那上面记载的某些更加离经叛道、更加凶险的方法，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比如……那他一直不敢深入触碰的——“信力截留”与“本源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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