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叶里像是被人塞了一把粗盐,火辣辣的疼。
谢无虞是被那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呛醒的。
身下的触感不对劲。
不是游艇那软得陷进去的真皮沙发,也不是家里那张定制的大床,而是粗糙、甚至带着点尖锐棱角的湿沙子,硌得脊背生疼。
“咳咳……”
又是一口咸涩的海水呕出来,喉咙里那股腥味让他眉头死死锁紧。
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一只滚烫的大手已经贴上了他的后背,顺着脊椎骨一下下有力地拍抚着。
力道控制得很精准,既能帮他顺气,又不至于让他这副快散架的身子骨更难受。
“阿虞,没事了。”
厉渊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明显的喘息,像是拉得过紧的琴弦。
谢无虞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里是一片浓墨般的黑,头顶原本稀疏的星光早已被厚重的乌云彻底吞噬。
面前的厉渊上衣早已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儿,只穿了一条黑色作战裤,露出精壮的身材。
谢无虞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
原本精心打理过、每一根发丝弧度都恰到好处的发型,现在塌得像团乱海草,还是带着腥味的那种。
“镜子。”谢无虞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语气比刚才呛水时还糟糕。
厉渊愣了一秒,随即那种紧绷的杀气瞬间软化,变成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回头给您找块反光的石头凑合看。”厉渊没有像在家里那样跪下请罪,而是迅速起身,动作利落得像头刚抖干毛发的狼。
他没再围着谢无虞转,而是转身走向那片漆黑的灌木丛。
谢无虞撑起半个身子,眯着眼看他。
这疯狗变了。
要是以前,厉渊这会儿应该正跪在地上用袖子给自己擦脸上的水,诚惶诚恐地等着挨骂。
可现在,这人脊背弓起,脚步无声,每一步都踩在实处。
他在黑暗里摸索了一会儿,只听“咔哒”一声脆响。
一簇幽蓝的火苗突兀地跳了出来。
那是个防水打火机,大概是厉渊随身携带的求生装备之一。
紧接着,干枯的棕榈叶被点燃,橘红色的火光瞬间撕开了周围浓重的黑暗。
借着火光,谢无虞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乱石嶙峋,杂草疯长,远处还有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不知名虫兽的嘶鸣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植物混合着海腥的怪味,简直是洁癖患者的地狱。
更糟糕的是天气。
刚才在船上还能看到点星光,这才上岸没几分钟,天空已经阴沉得像要塌下来一样。
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石,打在脸上生疼。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雷鸣般的巨响,仿佛随时准备再次将他们卷回深渊。
“阿青呢?”谢无虞看了一圈,周围除了他们两个,连个鬼影都没有。
厉渊正熟练地架起篝火,闻言动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刚才爆炸太乱,水流把我们冲散了。这片海域暗流多,阿青水性好,应该能……”
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在这种鬼天气里,被冲散基本等同于凶多吉少。
谢无虞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屏幕黑得像块砖头,按了几下没反应,显然是彻底报废了。
“别找了。”厉渊看了一眼,随手把那捆干柴扔进火里。
“海水泡过,信号也被屏蔽了,联系不上波塞冬号。”
火焰映照下,他脸上那几道刚被树枝划破的细小血痕,反而给他添了几分平时被西装封印住的野性。
现在的厉渊,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管家,而是这片蛮荒之地的主宰。
“阿虞,得往里走。”
厉渊添完柴,站起身,指了指岛屿深处那个黑黝黝的岩洞口。
“看这风向和潮汐,半小时后会有大暴雨,这里地势低,肯定会被淹。那个洞口地势高,背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谢无虞皱着眉,试探性地动了动腿。
脚上那双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小牛皮皮鞋,早就被海水泡得变了形。
他刚想站起来,脚底一滑,那种黏腻、湿滑、甚至可能混着某些海洋生物尸体的触感顺着鞋底传上来,恶心得他差点当场把鞋脱了扔海里。
“啪。”
谢无虞又坐回了那块相对干燥的礁石上,脸臭得像刚吞了只苍蝇。
“不走。”
他抬起那只全是泥浆的脚,嫌弃地看了一眼,语气冷冰冰的,“全是烂泥,脏。”
这种时候耍大牌,换个人估计早把他扔海里喂鲨鱼了。
但厉渊只是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那双原本锃亮、现在却裹满淤泥的昂贵皮鞋,又看了看谢无虞那张惨白却依旧写满“我不乐意”的脸。
没有任何废话,厉渊大步走过来。
他在谢无虞面前转过身,背对着他,单膝跪地,但这次不是为了求饶,而是为了承载。
他拍了拍自己宽阔结实的后背,声音沉稳,带着一股子以前从未有过的、不容置疑的强硬:“上来。”
谢无虞挑眉:“你确定?这鬼地方连路都没有。”
“阿虞不是用来踩烂泥的。”厉渊侧过头,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跳动,“这路脏,我背你。”
谢无虞盯着那个满是伤疤的后背看了一秒。
那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痕,有许多还是以前他留下的,这背脊透着股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要是摔了我,我就把你扔进火里烤了。”
谢无虞嘴上放着狠话,身体却很诚实地倾身覆了上去。
厉渊双手稳稳托住他的腿弯,起身时连晃都没晃一下。
属于男人的体温透过湿透的布料传递过来,有些烫人。
谢无虞趴在他背上,随着厉渊稳健的步伐微微起伏。
在这荒无人烟、危机四伏的孤岛上,耳边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身下这个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像是某种古老的鼓点,竟然让他那颗因为坠海、爆炸以及与外界失联而悬在半空的心,莫名其实地落回了肚子里。
两人一路无话,向着那个岩洞走去。
海风越来越大,卷着湿气往骨头缝里钻。
刚才肾上腺素飙升时没感觉,这会儿松懈下来,谢无虞才觉得那股子寒意像是无数根细针,开始密密麻麻地扎进身体里。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环在厉渊脖子上的手臂,呼出的气息越来越热,眼前的火光似乎开始出现了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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