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
那书生的一句“我的生母”,仿佛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城楼之上,崔沆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骇人的惨白。他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惊慌,随即化为暴戾的杀意,指着那书生,声音嘶哑地尖叫:“乱军之言,妖言惑众!给我就地格杀!格杀!”
“遵命!”
几名崔氏的亲兵如狼似虎,抽出腰刀,狞笑着便要冲向那跪地的书生。
然而,他们没能前进一步。
这一次,挡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冰冷的刀剑,而是一具具血肉之躯。
“让他说!”
一个满脸皱纹,背脊已经佝偻的老农,张开双臂,用自己干瘦的胸膛死死挡在亲兵面前,他浑浊的眼睛里,燃着从未有过的火焰。
“对!让他说!”
“我们都要听!!”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之前还因为恐惧而沉默的百姓,那些被强征上城墙的壮丁,在这一刻,仿佛被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他们自发地围成一圈,将那瘦弱的书生和凶神恶煞的亲兵隔开。他们手无寸铁,却用自己的身体,筑成了一道最坚固的城墙!
亲兵们愣住了。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向大齐的军队挥刀,却在这些平日里任由他们欺凌的“蝼蚁”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我……我叫柳承彦!”那书生泪水滂沱,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泣血的穿透力,“十五年前,崔沆还只是崔氏旁支,他觊觎我家百亩良田,更觊觎我母亲的美貌!他设下毒计,污蔑我父私通逆匪,将其打入大牢!”
“我父在狱中受尽折磨,不出三月,便含冤而死!尸骨未寒,崔沆这个禽兽……这个禽兽便拿着伪造的借据上门,威逼利诱,强娶了我母亲!”
书生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他猛地用头叩击着冰冷的城砖,发出一声声闷响。
“我母亲为了保全我,忍辱负重……十五年!十五年啊!我寒窗苦读,只为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为父报仇!可他崔沆权势滔天,一手遮天!我告状无门,上天无路啊!”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城楼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发出了杜鹃啼血般的嘶吼:“崔沆!你这个弑父娶母,悖逆人伦的畜生!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把你这张画皮,撕个粉碎!!”
这桩血淋淋的人伦惨案,如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世家领袖”崔沆的脸上。比任何政治口号,比任何罪名都更具毁灭性!它彻底击碎了崔氏门阀那层金碧辉煌的道德光环,露出了里面最肮脏、最腐烂的血肉。
“无耻!”
“禽兽不如!”
城墙上,谩骂声此起彼伏。
审判台上,赵璋神情肃穆。他没有说一句煽动的话,只是对着身旁的书记官一挥手:“录下来!一字不漏地录下来!”
随即,他抬眼望向城楼,声音冰冷如铁,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柳承彦之控诉,字字泣血!此案,我大齐必将彻查!若桩桩属实,崔沆,当受凌迟之刑!”
“凌迟”二字,让城楼上的崔沆身体剧烈一颤。
而柳承彦的哭诉,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突然也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也有冤!崔家的管事看中了我家祖传的三亩水田,说要盖别院,只给了十吊钱就强行占了去!我儿去理论,被活活打断了双腿啊!”
“还有我!”一个穿着绸衫,却满脸悲愤的商人双目赤红,“我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布庄,就因为挡了崔氏商号的路,被他们用尽下作手段,逼得家破人亡,店铺也被他们吞了!我那可怜的女儿……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啊!”
“我的儿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我儿在街上,只是因为躲闪不及,被崔沆的侄子纵马撞死!官府不但不给公道,反倒说我儿冲撞了贵人,还要我们赔钱!天理何在啊!”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从城墙的各个角落响起。
一个又一个被强权掩埋的悲剧,一桩又一桩被遗忘的血泪史,在这一刻,汇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这不再是针对刺客的审判,这已然变成了一场对整个崔氏门阀,乃至整个世家阶层的控诉大会!
无数人积压在心底的怨与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赵璋站在高台上,看着那城墙上群情激愤的万民,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再次举起扩音器,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哭嚎与怒骂,如洪钟大吕,震彻人心!
“乡亲们!弟兄们!你们的冤屈,大齐听到了!你们的血泪,大齐看到了!”
“崔氏之恶,擢发难数!但仅仅惩治一个崔沆,够吗?”
“不够!”赵璋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我们要的,不只是惩治恶人!我们更要铲除滋生罪恶的土壤!”
他深吸一口气,振臂高呼:“我于此,公布《大齐均田令》!凡入我大齐治下,所有无主荒地,所有罪恶世家之田产,一律收归公有!”
“然后,按人头,均分给所有无地、少地的农民!”
“耕者,有其田!”
轰——!
“耕者有其田”这五个字,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点燃了整座城墙!
如果说,之前的控诉是发泄积怨,那么此刻,赵璋给予他们的,是触手可及的希望!是足以改变世世代代命运的未来!
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口号,它与眼前罪行的审判、与未来土地的分配,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般的爆发!
“打倒崔屠夫!分田地!”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从城墙的四面八方响起!
“打倒崔屠夫!分田地!”
“打倒崔屠夫!分田地!!”
数万人的齐声怒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音波,甚至盖过了扩音器的声音,震得城楼都在嗡嗡作响!
那些被强征来的壮丁,眼中最后的一丝犹豫和恐惧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渴望。他们“哐当”、“哐当”地扔掉了手中用来充数的竹竿和农具,赤手空拳地转向身边那些目瞪口呆的崔氏亲兵。
“滚开!”
“别挡老子的路!”
守城的秩序,在内部,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开始崩溃!
城楼上,崔沆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民心,已经彻底倒向了赵璋。
就在此时,审判台上,那被俘的刺客首领张寇,眼看崔沆大势已去,为了给自己挣一条活路,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赵璋的方向嘶吼道:
“大人!赵大人!我知道崔沆的死穴!我知道他的死穴!”
“他最信任的北门守将高骈!高将军的独子,月前因为得罪了崔氏子弟,被崔沆亲手扣押在相府之中,名为管教,实为人质!”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而在城头另一侧,靠近北门的方向,一名身披重甲、面容刚毅,始终沉默不语的将军,身体猛地一震!
正是北门守将,高骈!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一股狂暴的杀气混合着无边的恐惧,从他身上轰然爆发。他身边的亲卫,甚至被这股气势逼得连退两步。
高骈的眼中,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崔沆看到高骈的反应,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冲着高骈的方向吼道:“高骈!你想造反吗?!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手里!”
这一声,无疑是坐实了张寇的指控!
高骈的身体晃了晃,虎目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赵璋那清晰而沉稳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器响彻战场,这一次,却不带丝毫杀伐之气,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高骈将军!令郎吉人天相!”
“就在昨夜,我大齐‘燕子坞’的义士,已潜入崔府,将令郎成功救出!”
赵璋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人,现在就在我军后方,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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