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斯给的坐标指向沉寂星域最深处。
陈默看着导航图,那片区域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警告标志:永恒风暴区——空间结构不稳定——未探明能量现象——禁止进入。最后一个记录是两百年前的,一艘星神族科考船试图穿越,传回的最后信息只有两个字:“眼睛”。
他调整飞船姿态。信使号的外壳在之前穿过电离云时已经布满焦痕,护盾发生器过载三次,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百分之三十的输出。莉亚发来维修建议,但这里没有港口,没有备件,只能硬撑。
“如果你非要进去,记得保持能量输出稳定。”索拉斯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干扰很大,“永恒风暴的本质是高密度虚空能量流,会侵蚀一切护盾。但传承者能量能暂时中和,关键在于平衡——输出太低会被撕碎,输出太高会变成灯塔,吸引风暴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陈默问。
“活着的东西。虚空能量孕育的怪异,有些像幼体,有些……不像。格雷能在那里活下来,说明他要么找到了安全区,要么变得比那些东西更危险。”
通讯中断。陈默关掉所有外部灯光,只保留最低限度的导航系统。飞船像条黑色鳗鱼,滑入永恒风暴区的外围。
起初只是轻微的湍流,船体摇晃,像在巨浪中航行。但很快,舷窗外开始出现光——不是星光,是游离的能量束,紫色、银色、暗红色,在真空中扭动,像有生命的触须。它们偶尔擦过飞船外壳,护盾能量就会猛掉一截。
陈默降低速度,尝试用传承者能量包裹飞船。银光从指尖流出,覆盖控制台,顺着线路蔓延到船体表面。这很冒险,会暴露位置,但确实有效——那些能量束触及银光时会避开,像避开同类的领地。
继续深入。
风暴越来越强。能量束汇聚成流,形成旋转的漩涡。飞船像掉进滚筒,被甩来甩去。陈默紧握操纵杆,手背青筋暴起。他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在这片混沌中找到一条勉强通行的路。
一小时后,前方出现异常。
那是个相对平静的区域,直径约五百米,呈完美的球形。球体内部没有能量乱流,但边界处有层薄膜,像肥皂泡,表面折射出扭曲的光。在球体中央,悬浮着个人。
格雷。
他和档案描述一样——或者说,根本没有描述能形容。他穿着破烂的长袍,赤脚,白发披散,脸上覆盖着流动的银光,看不清五官。但最惊人的是他周围:数以百计的能量束像温顺的宠物般环绕着他旋转,偶尔有几条会伸向他,被他随手捏碎,碎片又被其他能量束分食。
他在驯服风暴。
陈默将飞船停在薄膜外,打开外部扬声器:“格雷前辈,我是陈默,绿源星导师。需要您的帮助。”
格雷没反应。他背对着飞船,正在把玩一条特别粗的能量束,手指插进束体,从中抽出银色的核心物质,然后吞下。
陈默提高声音:“屏障要破了,禁地封印在失效,需要至少三位远古传承者——”
“我知道。”格雷开口,声音很轻,但在风暴的咆哮中清晰可辨,“索拉斯总是大惊小怪。封印失效就失效,虚空吞噬者醒来就醒来,宇宙自有它的循环。”
“但会有无数生命死亡!”
“生命总会死亡。”格雷转身,银光流动的面孔看向飞船,“你,我,索拉斯,凯琳……我们活了几百年,见过文明崛起又覆灭。这次有什么区别?”
“这次我们有选择。”陈默说,“我们可以加固封印,争取时间,寻找彻底解决的方法。”
格雷笑了,笑声像金属摩擦:“彻底解决?陈默,你当了这么多年导师,还没明白吗?虚空吞噬者不是‘问题’,是‘规律’。就像潮汐,就像季节,它定期来清理过于膨胀的文明,给新生代腾出空间。我们传承者所谓的‘守护’,只是在对抗自然规律,徒劳又可笑。”
“那为什么要成为传承者?”陈默问。
格雷沉默了几秒。他挥手驱散周围的能量束,走向薄膜边界,隔着那层扭曲的光与陈默对视。
“因为年轻时总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他说,“我四百二十七岁了,陈默。我经历过三次文明灭绝事件,见过虚空吞噬者幼体屠戮整个星系。每一次,我们都拼死抵抗,每一次,都有传承者牺牲。但结果呢?文明还会膨胀,吞噬者还会苏醒,循环继续。我累了。”
“所以您选择躲在这里等死?”
“我选择接受现实。”格雷伸手触碰薄膜,薄膜表面荡开涟漪,“我在这里研究虚空能量,不是为了对抗它,是为了理解它。而理解的结果就是——它不可战胜,只能共存。或者被它吞噬,成为它的一部分。”
陈默盯着他:“索拉斯说您在看守禁地。”
“我在观察禁地。”格雷纠正,“观察封印如何失效,观察幼体尸体如何复苏,观察虚空能量如何从死物中重新孕育生命。这是珍贵的研究样本,能让我更接近真相。”
“什么真相?”
“关于我们传承者本质的真相。”格雷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我们能使用‘平衡之力’?为什么我们的能量能暂时中和虚空侵蚀?为什么每代传承者中,总有几个会堕落成怪物?”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
“因为……”格雷压低声音,“我们本就是失败的实验品。星神族远古先祖在对抗吞噬者时,尝试将虚空能量与自身基因融合,创造出能驾驭虚空力量的‘新种族’。但实验失败了,大部分实验体失控变成怪物,只有少数保持了理智,这就是初代传承者。而我们这些后代,继承了他们不稳定的基因,一边使用虚空能量,一边被它侵蚀,直到彻底转化。”
“不可能。”陈默说,“传承者历史记载,初代是为了保护文明自愿接受力量改造——”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格雷打断他,“我花了三百年时间搜集证据,研究先祖遗迹。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我们不是守护者,我们是实验残次品。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星神族提供实验数据,帮他们完善真正的‘完美容器’。”
陈默想起第三颗水晶里那个胚胎。想起林恩胸口的印记。想起阿兰可能还活着,在伊娃手里……
“伊娃知道这些吗?”他问。
“她当然知道。”格雷冷笑,“‘方舟计划’的终极目标,就是制造出完美的、能完全控制虚空能量的新人类。而你们这些当代传承者,还有我们这些老古董,都是她眼中的原材料。她会提取我们的基因,分析我们的能量结构,最终制造出能取代吞噬者的终极武器——或者说,终极神明。”
风暴在薄膜外咆哮,但球体内安静得可怕。
陈默消化着这些信息。如果格雷说的是真的,那一切都被颠覆了。传承者的使命,星神族的野心,虚空的本质……全都连成了一条残酷的因果链。
“即便如此,”他最终说,“我还是要保护那些人。绿源星上的孩子,其他星球的无辜者,还有我的学生。就算我们是实验残次品,就算这一切都是徒劳,我也要尽我的责任。”
格雷看着他,银光覆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所以你还是会去加固屏障?”
“会。”
“哪怕知道屏障只是延缓末日?”
“哪怕只能延缓一天。”陈默说,“那一天里,可能有孩子学会第一个字,可能有恋人许下承诺,可能有生命诞生。这些瞬间,值得我去争取。”
格雷转身,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说,“我的导师,也是这么固执。他死在一次封印加固中,身体被虚空能量彻底侵蚀,临死前还在维持术式。我看着他化成灰,那时候我就发誓,绝不再为这种徒劳的事牺牲。”
“但您还是在这里看守禁地。”
“我说了,是观察。”
“观察和看守,有时是一回事。”陈默说,“您在这里四百年,如果有朝一日封印真的破了,您会坐视幼体复苏,冲出去屠杀吗?”
格雷没有回答。
但陈默看到,环绕球体的能量束突然变得狂躁,几条粗大的束体撞击薄膜,发出闷响。格雷抬手压制,动作间泄露出一丝焦躁。
他不会坐视。四百年的观察,早就让这个地方成了他的领地,他不会允许外来者破坏——哪怕是虚空吞噬者幼体。
“帮我加固屏障,我就帮您加固禁地封印。”陈默说,“两个封印原理相似,都需要三位远古传承者。我们合作,各取所需。”
格雷回头,银光下的眼睛盯着他:“你确定你能找来第三个人?凯琳那个胆小鬼,她连自己右手晶化都不敢面对,会愿意冒险?”
“我会说服她。”
“要是说服不了呢?”
“那就我们两个做。”陈默说,“索拉斯也可以算一个,虽然他嘴上说等死,但真到关键时刻,他会出手。”
格雷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带着讽刺:“你真以为索拉斯还有三年可活?他的侵蚀程度比我更严重,金属左臂不是保护,是拘束器——防止虚空能量从他断臂处蔓延到心脏。他能活到现在,全靠那截金属抑制。一旦全力输出能量,抑制会失效,他会在几小时内转化。”
陈默握紧拳头。他想起索拉斯提起死亡时的平静,那不是看透生死的豁达,是认命的麻木。
“所以我们需要凯琳。”他说,“她的治疗能力也许能延缓侵蚀。”
“也许。”格雷走向薄膜边缘,“但我有条件。帮你可以,但加固完成后,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去星神族核心数据库,偷一样东西。”格雷说,“初代实验的所有原始记录,包括实验体名单、基因序列、失败报告。我要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怎么来的,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
陈默迟疑。潜入星神族核心数据库,难度不亚于正面冲击一支舰队。
“我可以试试。”他说,“但不保证成功。”
“那就够了。”格雷挥手,薄膜打开一道缺口,“进来吧,我们详细谈谈。不过提醒你——我的‘宠物们’对新鲜能量很敏感,你最好控制住自己的气息。”
陈默驾驶飞船穿过缺口。进入球体的瞬间,外界的风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寂静。那些能量束在周围游弋,像鲨鱼闻到了血腥味。
格雷走到飞船旁,手按在舷窗上。银光顺着玻璃蔓延,检查着什么。
“你身上有‘灯塔’的气息。”他突然说,“不是你自己,是你接触过的人。那个印记……你最近见过被标记的人?”
陈默心头一震:“您知道印记?”
“当然知道。”格雷收回手,“那是初代实验的筛选标记。只有基因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实验体,才会自然显现那种印记。在古代,这种标记者会被选为‘容器候选’,接受更深度的融合实验。大部分死了,少数活下来的,就成了后来的传承者领袖。”
他看向陈默:“你那个被标记的学生,他现在怎么样?”
“能量增长很快,但控制力下降。”陈默如实说,“还有……他最近经常做噩梦,梦里听到‘灯塔’这个词。”
格雷的表情严肃起来:“那不是一个词,是一个阶段。‘灯塔阶段’意味着标记开始激活,他会持续散发特殊能量波动,吸引虚空生物。最终,他会听到‘召唤’,主动走向某个封印点,成为幼体复苏的催化剂。”
“能阻止吗?”
“理论上有。”格雷说,“需要彻底清除标记,但那意味着剥离他体内所有虚空相关基因。他会失去传承者能力,变成普通人,而且成功率不足三成,大概率会死。”
陈默感到喉咙发干:“没有其他方法?”
“有。”格雷看向禁地方向,“在标记完全激活前,杀掉标记的源头——也就是制造那个标记的‘母体’。如果母体死了,所有子标记都会失效。”
“母体是什么?”
格雷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以为他不会回答。
“是初代实验唯一的‘成功品’。”他最终说,“一个完美融合了虚空基因和星神族基因的个体。但她在完成融合后就陷入沉睡,被先祖封印在某个秘密地点。伊娃找的不仅是封印碎片,还有她。如果让她醒来……她会成为所有标记者的女王,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转化。”
陈默想起第三颗水晶里那个胚胎。那不是伊娃制造的,那是母体的复制品,或者说是尝试唤醒母体的媒介。
“封印地点在哪?”
“不知道。”格雷摇头,“但肯定在某个远古星神族遗迹深处。我能告诉你的是——如果伊娃快要找到她了,你那个学生的标记会加速激活。当标记完全变成暗金色时,就来不及了。”
陈默调出林恩最新的医疗数据。胸口的银色纹路边缘,确实开始出现极淡的金色细纹,像血管分支。
时间不多了。
“先加固屏障和禁地。”他说,“然后我去找母体。”
“你一个人不够。”格雷说,“带上索拉斯和凯琳,也许还有一线机会。但记住——如果真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刻,在母体和你学生之间,你只能救一个。”
他转身走向球体中央,周围的能量束重新聚拢。
“现在,让我们谈谈怎么说服凯琳。那个胆小鬼……需要点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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