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东圣主一声令下，整个魔域如煮沸的巨锅般翻涌起来。
暗红色的魔气冲天而起，凝聚成遮天蔽日的魔云。
云层中，无数域外天魔的嘶吼声汇成毁灭的浪潮，从魔域深处奔涌而出。
成千上万的天魔如蝗虫过境，最低也是神念境，斩缘境随处可见，窥天境的天魔将领率领着各自的队伍，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洪流。
而在洪流的最前方，九道顶天立地的身影缓缓显现。
它们形态各异，或三头六臂，或背生骨翼，或通体鳞甲，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半步超脱的恐怖威压。
这九尊天魔没有急于出手，只是悬浮在魔域边界，冰冷的魔瞳注视着镇魔关方向，注视着那正在刻画的万仙大阵。
“它们想等大阵将成未成之际，一举摧毁。”赢昊天脸色凝重，“不能给它们这个机会。”
姜曜眼中沙漏飞转：“必须争取时间。但正面硬撼九位半步超脱，无异于送死。”
黎朔看着远处已刻画出十分之一的地基阵纹，又看了看如潮水般涌来的天魔大军，脑海中闪过关于分阵合击的信息。
“陛下！”黎朔急声道，“万仙大阵可以分步构建！我们可以先以九宫为单位，构建九座小万仙阵。每座小阵以一位九宫镇守者为核心，辅以四百基础单元和一位八卦镇守者。九座小阵自成体系，既可独立御敌，又可随时统合为完整大阵！”
“分阵？”轩辕破军皱眉，“威力会大打折扣吧？”
“总比被一锅端强。”战九霄沉声道，“我同意。九座小阵互为犄角，至少能争取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够吗？”薛振岳看向黎朔。
黎朔快速估算：“若九座小阵同时构建，每座只需刻画原有阵纹的九分之一，且小阵复杂度远低于大阵。三百阵法师分为九组，每组辅以姜璃姑娘复制的阵图……两个半时辰应该能完成小阵构建。剩下半个时辰，统合九阵，化为完整万仙大阵。”
“就这么办。”赢昊天一锤定音，“立刻分阵！”
命令迅速传达。
原本已集结完毕的三千六百基础单元被迅速分为九组，每组四百人。
九位九宫镇守者——赢昊天、姜曜、战九霄、薛振岳、雷万钧、寂无心、轩辕破天、白忘、紫霆——各自率领一组。
八位八卦镇守者也分入九组，其中实力最强的花舞、青雪各独领一组，其余六组每组一位。
三百阵法师同样分为九队，每队由姜璃复制出的阵图引导，开始分散到九个预定位置刻画小阵。
整个镇魔关的力量，如花瓣般散开。
而此刻，天魔的先锋已冲至百里之内！
“迎敌！”雷万钧一声暴喝，率先冲出。
他率领的四百修士中，有两百是东胜洲精锐雷修。
此刻雷万钧全力催动雷之法则，天空中乌云密布，万千雷蛇狂舞，化作一片覆盖数里的雷霆领域。
冲入领域的天魔如陷泥沼，弱些的直接被雷霆轰成飞灰，强大的也被麻痹减速。
“雷法·万雷天牢！”
数百道粗大的紫色雷霆从天而降，将数十头斩缘境天魔钉死在地面。
但更多的天魔悍不畏死地涌来，其中三头轮回境初期的域外天魔更是直接锁定雷万钧，呈品字形围杀而至。
同一时间，其余八处阵地也爆发了激战。
战九霄所在的西侧阵地，战意冲霄。
这位南焱战神将战之法则催动到极致，每一拳轰出都有一头天魔爆碎。
但围攻他的天魔中，赫然有一头轮回境中期的骨翼天魔，骨翼扇动间魔风呼啸，竟能侵蚀战意火焰。
薛振岳的北侧阵地，冰封千里。
冰之法则冻结一切，冲入阵地的天魔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化作冰雕。
但魔气对冰之法则有天然的克制，冰封的天魔往往很快就能挣裂冰层，继续冲锋。
最危险的，是紫霆所在的东南阵地。
紫电雷宵貂一族虽掌握寂灭神雷，但族人稀少。紫霆带来的本族精锐不过二十余只，其余三百多修士都是从各洲抽调。
此刻围攻此处的天魔似乎察觉到紫霆的威胁，竟集结了超过五百头精锐，其中包括五头轮回境天魔——两头初期，两头中期，一头后期！
“寂灭神雷·雷域！”
紫霆悬浮半空，爆发出惊人的雷威。
紫金色的雷霆以它为中心扩散，形成一个直径百丈的绝对雷域。凡入此域者，无论修为高低，神魂皆受雷霆炙烤。
那五头轮回天魔虽能抗住，但动作明显迟缓，眼中露出忌惮之色。
然而天魔实在太多。雷域之外，仍有大量天魔绕过，扑向阵地中的修士。
“结阵！不要散开！”一位东胜洲破妄境将领嘶声吼道。
四百修士迅速结成一个圆阵，外围持盾，内围施法。
但天魔的冲击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很快就有修士力竭，被天魔拖出阵型，瞬间撕碎。
鲜血染红了大地。
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处阵地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姜璃率领的阵法师们虽在全力刻画阵纹，但天魔的冲击不断打断进程。
往往刚刻好一道阵纹，就被天魔的自爆或魔血污染，必须重新净化、重刻。
一个时辰后，伤亡数字开始急剧上升。
“报——！雷万钧大人阵地，陨落斩缘境修士七人，融窍境以下四十三人！”
“报——！薛振岳大人阵地，冰封被破，陨落斩缘境修士三人，伤者过百！”
“报——！紫霆大人阵地……伤亡过半！急需支援！”
一个个噩耗传到临时指挥中心。黎朔站在中心高处，看着九处阵地皆陷入苦战，拳头握得指节发白。
戒指中，凌夜的意识依旧沉睡，无人能给他指引。
“不能等了。”轩辕破天浑身浴血，从前方退回——他刚去紫霆阵地支援，斩杀了一头轮回中期天魔，但自己也添了新伤，“再这样下去，人死光了阵也刻不完！”
姜曜眼中沙漏已转至极限，他沉声道：“璃儿，还需要多久？”
远处，姜璃的声音通过传音玉符传来，带着疲惫与焦急：“最快还要一个时辰！但若伤亡继续增加，阵法师也要参战，时间会更久！”
一个时辰……以现在的伤亡速度，一个时辰后，九处阵地还能剩下多少人？
黎朔闭目，将心神沉入对万仙大阵的理解中。
忽然，他捕捉到一段信息——关于血祭成阵的禁忌法门。
万仙大阵本就可通过牺牲部分布阵者，以精血神魂为引，强行加快成阵速度。
但此法残忍，且有伤天和，凌夜传授时只是一笔带过。
“陛下。”黎朔睁开眼，声音沙哑，“有一法……可加速成阵，但需……血祭。”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他。
“血祭？”赢昊天目光锐利，“祭谁？”
“自愿者。”黎朔艰难地说道，“以精血神魂为引，融入未完成的阵纹，可强行激活部分阵法威能。每处阵地若能有十位修士自愿血祭，可缩短三刻钟成阵时间。”
“十人……”轩辕破军面色铁青，“九处阵地，就是九十人。而且必须是修为不低于斩缘境的修士，否则精血质量不够。”
九十位斩缘境以上的修士自愿赴死。
殿内死寂。
远处，又一处阵地传来爆炸声，隐约有修士临死前的怒吼：“为了冥荒界——！”
那声音凄厉而决绝。
“我去问问。”轩辕破军转身，化作流光飞向最近的一处阵地。
半刻钟后，他回来了，身后跟着九位各阵地的代表。
这些人个个带伤，神色疲惫，但眼中都有火焰在燃烧。
“赢皇陛下，姜皇陛下。”一位东胜洲的老修士躬身道，“我东胜阵地，愿出十五人。老朽修行七百载，今日能为苍生赴死，死得其所。”
“南焱阵地，出十二人。”一位浑身烧伤的南焱将领声音铿锵，“只要阵法能成，我等死而无憾。”
“北冥阵地，出十人。”
“西寂阵地，出十一人。”
“中天阵地，出十三人。”
“魔兽一方，”白忘低沉的声音响起，“出十位道友。我庚金神虎族，出三位。”
九处阵地，报出的数字远超九十。
赢昊天缓缓扫过这些代表，这位半步超脱的皇者，眼中第一次有了水光。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向着众人深深一礼。
“诸位……走好。”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情渲染。代表们回礼后，迅速返回各自阵地。
一炷香后，九处阵地同时爆发出璀璨的血光。
那不是魔气的猩红，而是精血燃烧的赤金。一道道身影在阵纹核心处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口诵真言。
他们的身躯开始燃烧，精血化作赤金色的火焰，融入未完成的阵纹之中。
“以我精血，祭阵！”
“以我神魂，为引！”
“愿阵成，愿魔灭，愿苍生……得安！”
悲壮的誓言在九处阵地上空回荡。
阵纹在血祭之力的催化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连接、亮起。
那些自愿赴死的修士，在最后一刻都面带微笑，仿佛看到了阵法成功后净化魔域的场景。
黎朔别过头，不忍再看。身旁的姜璃已经泪流满面。
血祭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当最后一位血祭修士化作飞灰时，九处阵地的阵纹同时发出震天嗡鸣！
“成了！小阵成了！”姜璃哽咽着喊道。
九座直径三百丈的小型万仙阵同时升起光幕。光幕呈淡金色，虽不及完整大阵的威势，却已将各自阵地完全笼罩。
冲入光幕的天魔如陷泥沼，实力被压制三成以上，而阵内修士则得到阵法加持，伤势加速恢复，灵力运转加快。
压力骤减。
“统合大阵！”黎朔厉喝，“九阵归一，万仙成！”
姜璃与三百阵法师同时动作，开始刻画连接九座小阵的枢纽阵纹。
这一次，再没有天魔能干扰——九座小阵的光幕已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覆盖方圆三十里的临时防线。
两个时辰，原计划两个半时辰才能完成的小阵构建，因血祭加速，提前完成。
当最后一道枢纽阵纹完成连接时，异象陡生！
九座小阵的光幕同时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融合。
原本淡金色的光芒转为纯金，光芒之盛，竟暂时驱散了魔域的暗红天幕。
阵纹从地面蔓延至天空，构成一个立体而完整的阵法空间。
九宫方位，九位镇守者感觉自己与整个阵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连接。
他们能清晰感知到阵法内每一位修士的状态，能调用任何一股力量，也能将自身力量传递到任何一处。
八卦方位，八位镇守者成为九宫之间的桥梁，协调着能量的流转。
三千六百基础单元则如星辰般点缀在阵法各处，每个人都是阵法的一个节点，既是力量的提供者，也是力量的受益者。
而阵法最核心的太极阵眼处，黎朔盘膝而坐。
他感受到整个阵法如一个庞大的生命体，正在缓缓苏醒。那是一种浩瀚、磅礴、近乎天道的力量。
“万仙大阵——起！”
随着黎朔一声厉喝，完整的大阵彻底激活！
金色的光幕如倒扣的巨碗，笼罩方圆百里。
光幕之内，魔气如冰雪般消融，被魔化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光幕之外，魔气冲击如浪拍礁石，纹丝不动。
阵法成了。
而就在这时，魔域边界那九尊一直冷眼旁观的半步超脱天魔，终于动了。
它们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九道恐怖的威压如九座魔山，狠狠撞在万仙大阵的光幕上。
“咚——！”
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
光幕剧烈摇晃，阵法内数千修士齐齐闷哼，修为弱者更是口喷鲜血。
但阵法没有破——万仙大阵的特性便是众生一体，伤害被分散到每一个节点，由整个阵法共同承受。
“蝼蚁之阵，也敢挡路？”一尊三头六臂的天魔发出嘶哑的声音，六臂同时挥出，六道漆黑的魔光如天剑斩落。
“万仙大阵，轮转！”赢昊天的声音响彻阵法。
作为九宫之首，他此刻已成为整个阵法的实际操控者。
随着他的指令，阵法开始运转——九宫轮转，八卦移位，四象更替，两仪化生。
六道魔光斩在光幕上，却被不断流转的阵法之力引导、分散、削弱，最后化作无形。
九尊天魔眼中同时闪过惊异。
“有意思。”那尊骨翼天魔振动双翼，无尽魔风呼啸而出，风中蕴含腐朽、衰败、死亡的法则，“看你这阵，能撑多久。”
魔风持续冲击，光幕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阵法内，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一股阴寒之力渗透进来，在不断侵蚀生机。
“以阵为炉，炼化万魔！”赢昊天双手结印，整个万仙大阵的力量开始反向运转。
金色的光幕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开始主动吸纳魔气。太极核心疯狂旋转，将被吸入的魔气强行转化为纯净的天地灵气，反哺阵法本身。
“什么？！”九尊天魔脸色终于变了。
它们能感觉到，自己释放的魔气正在成为对方阵法的养料！
“一起出手，破阵！”九尊天魔不再试探，同时施展最强神通。
九道半步超脱的力量汇聚成一柄横跨天际的漆黑魔枪，枪尖所指，空间寸寸崩解。
这一击，已无限接近真正的超脱境！
赢昊天深吸一口气，将整个阵法的控制权完全放开。
“万仙听令——以我为主，万力归一！”
阵法内，所有修士同时将自身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阵法。三千多道力量如百川归海，汇入赢昊天体内。
这位半步超脱的皇者气息疯狂攀升，虽未突破那层壁垒，但已站在了半步超脱的绝对巅峰！
他抬起右手，对着那柄魔枪，一拳轰出。
这一拳，凝聚了万仙大阵全部的力量，凝聚了三千修士的信念，凝聚了血祭英魂的决绝。
拳与枪，在百里高空碰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刻——
无声的爆炸。
光芒吞噬了一切。
当光芒散去时，万仙大阵的光幕黯淡了七成，阵法内超过上百修士当场昏迷，三百余人七窍流血。
赢昊天更是连退九步，每退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液。
而对面，那九尊天魔……
退了半步。
仅仅退了半步。
但它们眼中的轻蔑，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
万仙大阵，竟真的挡住了九尊半步超脱的合力一击。
魔域深处，白骨祭坛上。
极东圣主缓缓站起，望向战场方向，眼中猩红光芒大盛。
“万仙大阵……好一个万仙大阵。”
“但阵法终究是阵法。只要人死光了，阵自然就破了。”
他抬起手，魔气在掌心凝聚成一枚漆黑的令牌。
“传令——所有天魔，不计代价，冲击大阵。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令牌粉碎，化作九道黑光射向九个方向。
战场边缘，更多的魔气开始翻涌。魔域深处，似乎有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正在缓缓苏醒……
万仙大阵虽成，但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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