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湿热像一层无形的裹尸布,紧紧包裹着每一个踏入这片土地的人。颜不语走出素万那普机场时,手中的检测仪就开始疯狂报警——读数直接突破安全阈值,指针在红色区域震颤。
整个城市的“气”混乱得像一锅煮沸的诅咒汤。
手机震动,第三条信息简单直接:“第三试炼:卧佛寺,找到‘闭目的佛陀’。时限:今日落日之前。警告:这次会有真正的生命危险。”
颜不语收起手机,叫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大叔,听说她要去卧佛寺,热情地介绍:“小姐是去还愿吗?最近卧佛寺很灵验哦,特别是求健康和祛除厄运,很多人去了回来都说感觉轻松多了...”
“轻松多了?”颜不语看向窗外,街边行人大多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祥和,“具体怎么个轻松法?”
“就是...没什么烦恼了。”司机比划着,“我以前也容易焦虑,上个月去拜了一次,现在觉得什么都无所谓,每天开开心心的。”
颜不语开启灵视看向司机,心下一沉——他的眉心萦绕着一缕极淡的黑气,那黑气像树根一样扎入他的情绪中枢,正在缓慢吸食他的喜怒哀乐,只留下空洞的“平静”。
这不是微笑协议的感染方式,但效果相似:剥夺人类完整的情绪体验,留下虚假的平和。
“师傅,您拜的是哪尊佛?”
“就是主殿那尊大卧佛啊。”司机笑着说,“不过说来奇怪,我拜的时候,觉得那尊佛的眼睛...好像闭得更紧了些。”
卧佛寺,闭目的佛陀。
二
作为曼谷最着名的寺庙之一,卧佛寺即使在工作日也人流如织。但颜不语一踏入寺庙范围,就察觉到异常——这里的香火气太“重”了,重到几乎掩盖了佛门应有的清净庄严。
更诡异的是,所有游客和信徒的脸上都带着相似程度的平静微笑,动作缓慢而有序,像是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她在主殿外买了香烛,随着人流进入。那尊长达46米、通体贴金的卧佛就在眼前,佛陀侧卧,右手托头,神情安详,眼睛微闭。
但颜不语看到的不仅仅是金身佛像。在灵视状态下,她看到佛像周围缠绕着无数缕细如发丝的黑色“愿力线”——这些线从每一个参拜者身上延伸出来,连接着佛像的眉心。每一条线都在缓慢抽取着拜佛者的情绪能量,然后注入佛像底座下方某个不可见的地方。
“借佛养邪...”颜不语眼神冰冷。这是最亵渎的邪术之一,利用人们对神佛的虔诚信仰,窃取愿力来滋养某种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假装参拜,实则仔细观察。那些黑色愿力线汇聚的终点,在佛像底座正下方约三米深处。那里应该有个密室或地宫。
但要进入地宫,首先要找到入口。卧佛寺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到处是监控和安保,硬闯不可能。
颜不语退出主殿,在寺庙里闲逛。走到偏殿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几个僧人正在更换殿内的供花,但他们的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和其他被影响的信徒并无二致。
连僧人都中招了。
她走到寺庙后方的生活区,这里游客罕至。在一棵巨大的菩提树下,她终于发现了一个还保持清醒的人——一个老得几乎看不出年龄的僧人,正坐在树荫下穿一串佛珠。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半天穿不上一颗。
颜不语走近,用简单的泰语问候:“大师,需要帮忙吗?”
老僧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她很久,才慢慢摇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你...不该来。这里...已经脏了。”
“脏了?”
“佛闭上了眼睛。”老僧人指向主殿方向,“因为祂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们也是...看到了,所以被惩罚。”
“您看到了什么?”
老僧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一幅简陋的图:卧佛的底座被画成了一个七芒星的形状,七个角上各有一个小人,小人的胸口被线连接到中心的佛像。而七芒星外围,画着七个扭曲的符号——正是《七星借命续魂术》需要的七种命格符号。
“他在借佛的愿力...完成禁术的最后一步。”颜不语声音发冷,“那七个祭品在哪里?”
老僧人摇头:“不知道...他们每晚子时会被带来,丑时被带走。我偷偷看过一次...他们被关在佛像下面,身上插着管子...像医院里的病人,但又不像...”
他抓住颜不语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你不是普通人...我能感觉到。救救他们...也救救这座寺庙...佛的眼睛不该闭着...”
颜不语点头:“我会尽力。但需要您的帮助——寺里还有清醒的人吗?”
“没了...都被‘净化’了。”老僧人苦笑,“我是因为老了,记忆混乱,他们以为我老年痴呆,才没对我下重手。但我其实...什么都记得。”
他从僧袍里摸出一把生锈的钥匙:“这是地宫备用钥匙...三十年前修缮时多配的,我一直藏着。入口在...佛的右脚底下的暗门。但那里有人守着,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那就是炼制的守卫了。
三
下午四点,寺庙开始清场准备闭园。颜不语躲在一座佛塔后的阴影里,等待夜色降临。
老僧人给了她一件多余的僧袍,她换上后勉强能伪装成瘦小的僧人。还给了她一包特制的香灰——那是用被邪术污染的佛前香灰混合了辟邪草药制成的,能暂时掩盖活人气息,骗过低级的非人守卫。
晚九点,寺庙彻底安静下来。颜不语悄无声息地来到主殿后侧,按照老僧人的指示,找到了佛脚底下的暗门——那是一个隐蔽在浮雕花纹中的方形入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
门口果然有两个“守卫”:那不是僵尸也不是鬼魂,而是两具被掏空内脏、填入符咒和香料的人形躯壳。他们的眼睛用黑曜石替代,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
颜不语撒出香灰,两个守卫的红眼闪烁了几下,然后恢复静止——他们把她当成了“同类”。
她用钥匙打开暗门,一股混合着血腥、草药和腐朽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台阶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地宫比她想象的大。下去约十米后,是一个宽阔的石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七芒星法阵,用暗红色的、还在流动的液体绘制——那是混合了朱砂、水银和祭品鲜血的邪术媒介。
法阵的七个角上,各有一个透明的玻璃舱,里面躺着一个人。六男一女,年龄从二十到五十不等,都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身上插满了输液管,管子里的液体是诡异的暗金色。
玻璃舱外贴着标签,写着他们的生辰八字和命格属性: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正是七星借命所需的七种命格。
而法阵的中心,是一个莲花座,上面盘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入口,身形瘦削到近乎骷髅,穿着破烂的、依稀能看出是道袍的衣物。他的头发稀疏灰白,披散在肩上。最显眼的是他的左手手背——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个惩戒烙印依然清晰可见,甚至微微发光。
“你来了,师姐。”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比我想的慢了点。”
颜不语没有靠近,而是先检查那七个玻璃舱。里面的人还活着,但生命力正在被法阵缓慢抽走,注入中心那个人的体内。
“用七星借命强行续命千年...师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颜不语语气平静,但手指已在袖中掐好法诀。
“回去?”那人——她曾经的师弟,道号玄冥——缓缓转过身。
颜不语呼吸一滞。
那张脸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模样。皮肤像干枯的树皮紧贴着骨头,眼眶深陷,眼珠浑浊发黄,只有眼中那点疯狂的光芒还和千年前一样。他的嘴唇干裂,说话时能看到牙齿已经所剩无几。
“我为什么要回去?”玄冥咧嘴,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回去被你清理门户?回去魂飞魄散?师姐,你当年那一掌,打得我好疼啊...疼了一千年。”
“你屠杀同门三十六人,炼制生魂幡,罪该万死。”颜不语冷冷道,“师尊念旧情,只让我废你修为,留你魂魄转世。是你自己不肯悔改,用禁术逃入鬼道。”
“悔改?我有什么错!”玄冥突然激动起来,干瘦的身体颤抖着,“我只是想活下去!想变得更强!那些庸才同门,死了就死了,能成为我生魂幡的一部分是他们的荣幸!”
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滩黑血:“你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道。我活了千年,却要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用各种邪术苟延残喘。而你呢?师姐,你睡了一觉,醒来还是这么年轻,这么...完整。”
他的眼中闪过嫉妒和怨恨:“天道不公。所以我只能自己争取。”
颜不语看着他,心中复杂。千年前,玄冥是她最小的师弟,天赋异禀但心术不正。她奉命清理门户时,曾给过他机会,但他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
“收手吧,玄冥。”她轻声说,“七星借命即使成功,你也只能再活三年,而且每日都要承受万蚁噬心之痛。值得吗?”
“值得!”玄冥嘶吼,“只要能完成我的计划,三年够了!师姐,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要创造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所有人都被微笑协议净化,没有嫉妒,没有怨恨,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就像这些祭品一样,安详平和。”
他张开双臂,癫狂地笑着:“然后,我会成为那个世界的‘神’,享受所有人的供奉和愿力。那时候,天道也奈何不了我!”
颜不语终于明白了。微笑协议不是陈教授一个人的疯狂,背后有玄冥的推手。这个邪术不仅是为了控制人类,更是为了给玄冥提供源源不断的“纯净愿力”,助他成神。
“你疯了。”她叹息。
“那就疯到底吧。”玄冥眼神一狠,突然拍向地面。
七芒星法阵光芒大盛,七个玻璃舱同时打开,里面的祭品飘浮起来,身上的管子自动脱落。七道不同颜色的光从他们胸口射出,汇聚到玄冥身上。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皱纹减少,头发变黑,几个呼吸间就从一个枯槁老者变成了四十多岁的中年模样——虽然依旧瘦削,但已经有了人形。
“仪式已经完成大半了。”新生的玄冥站起身,活动着手脚,“师姐,你现在阻止不了我。不过...我给你一个选择。”
他指向那七个飘浮的祭品:“七星借命需要七个活祭品。但如果你愿意替代其中一个,我就放了他们六个。用你玄门老祖的命格和千年修为,足够我完成仪式,还绰绰有余。”
“然后你就能放过全世界?”颜不语挑眉。
“我可以暂停微笑协议的全球激活。”玄冥微笑,“至少...在我有生之年。”
颜不语看着他,忽然笑了:“师弟,千年过去,你骗人的技巧还是一样拙劣。”
她突然抬手,七道符箓从袖中飞出,精准地贴在那七个祭品的额头。符箓发出金光,切断了他们与法阵的连接,七人缓缓落回地面。
“你!”玄冥脸色一变。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谈判。”颜不语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七面虚影铜镜,“我只是在等——等七星借命的能量汇聚到你身上的这一刻。”
她法印一变:“因为这时候,你和法阵的连接最强,也最脆弱!”
七面虚影铜镜同时射出光束,不是射向玄冥,而是射向法阵的七个角。光束与暗红色的阵纹接触,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逆七星·破妄阵!”玄冥惊怒,“你怎么会这个?!”
“因为这是我创的。”颜不语平静地说,“当年创出来是为了对付师门里某个走火入魔的长老,没想到千年后用在师弟身上。”
法阵开始崩解。玄冥刚获得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他的身体又开始衰老,甚至比之前更快。
“不...不可能!”他疯狂地试图维持法阵,但逆七星阵专门克制一切借命邪术,他越是反抗,反噬越重。
最终,法阵彻底碎裂。玄冥瘫倒在地,又变回了那个枯槁老者的模样,甚至更糟——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漆黑的、没有血肉的骨头。
“师姐...你赢了...”他惨笑,“但你也输了...微笑协议的激活程序...已经不可逆了...六天后...全世界...”
他的话没说完,身体就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地面。只有那个左手手背的烙印,像烙印一样留在地面上,许久才慢慢消失。
颜不语走到那七个祭品身边,检查他们的状况——命保住了,但被抽取的生命力无法完全归还,他们会比常人衰老得快些,但至少活着。
她正准备带他们离开,突然脚下一空。
整个地宫开始坍塌。不是自然的坍塌,而是某种自毁机制被触发了。
颜不语迅速给七个祭品贴上护身符,然后单手结印,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罩将八人笼罩。碎石砸在光罩上,纷纷弹开。
她咬牙维持着光罩,带着七人向上冲。石阶在身后一节节崩塌,黑暗如潮水般追来。
就在即将冲出暗门的瞬间,她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地宫深处传来,是玄冥最后的留言:
“师姐...我在伦敦...给你留了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四
颜不语带着七人冲出地宫时,主殿已经塌了一半。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寺庙的僧人和安保人员惊慌失措地跑向这里。
她把七个祭品放在安全的地方,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临时住处时,天已微亮。她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倒计时还在跳动:153:08:17。
六天九小时八分十七秒。
玄冥死了,但微笑协议的威胁还在。而且他在伦敦留下了什么?
手机震动,新的坐标:伦敦,大英博物馆。
还有一条附加信息:“第四试炼:找回被偷走的‘眼睛’。时限:三天。”
颜不语盯着那条信息,突然想起老僧人的话:“佛闭上了眼睛...因为祂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卧佛寺的佛闭上了眼睛。
那大英博物馆里,有什么东西的“眼睛”被偷走了?
她想起博物馆里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文物,那些被掠夺的、离开了故土的神像和圣物。
其中一尊,恰好是某位神只的雕像,而那位神只的象征...正是“全知之眼”。
颜不语站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飞机在八小时后起飞。她还有时间睡一觉,但躺下后却毫无睡意。
玄冥最后的话在她脑中回响。千年恩怨,终于了结。但为什么她感觉不到轻松,反而有种更深的寒意?
因为玄冥从来不是一个人行动。他背后,一定有其他势力在支持——提供资源,协助他布局全球,甚至可能...在控制他。
那个在东京塔、在首尔鬼市、在暗网悬赏背后观察她的人,可能不是玄冥本人。
可能另有其人。
颜不语拿出那枚在首尔得到的感染芯片,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芯片边缘有一行极小的英文刻字,她之前没注意到:
“project: New Eden. phase 3.”
新伊甸园计划。第三阶段。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749局加密网络,输入查询指令。
五分钟后,搜索结果让她浑身冰凉。
“新伊甸园计划”——那是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被各国联合封存的超自然研究项目,旨在通过灵能科技实现“人类集体意识的进化与净化”。
项目的创始人之一,是一个叫“所罗门学会”的秘密组织。
而那个学会的现任会长,是一个她以为早已死去的人——
她的师尊,青云子。
千年前,亲手将玄冥逐出师门,然后在她沉睡后不久“飞升”的师尊。
颜不语关掉电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窗外的曼谷开始苏醒,但她的世界,刚刚陷入更深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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