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是被新婚清晨的“开工彩蛋”，给闹腾醒的。
1981年7月19日，清晨七点。
厨房传来的焦香味，和七嘴八舌的争执声。
“我说了要小火！小火懂不懂？新婚第一天的早餐，必须是完美的！”
“黄老师，锅要着火了！”
“着火了才有烟火气！这叫象征！”
张振揉着眼睛走进客厅，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睡意全无。
——黄沾系着花围裙，正对着一口冒黑烟的平底锅，手舞足蹈；
顾家辉拿着灭火器，在一旁待命；
谭咏麟和张国荣在阳台，鬼鬼祟祟地摆弄着什么；
梅艳芳则和林倾霞，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看戏。
满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你们……”
张振张了张嘴。
“惊喜！”
黄沾转身，脸上沾着面粉，“新婚第二天，金牌创作小团队上门服务！早餐、清洁、开工彩蛋，一条龙！”
话音刚落，阳台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数百个彩色气球，突然升空，每个气球下面，都挂着一个小纸条。
张国荣得意地喊：“每张纸条上，都是一个电影创意！我们熬夜写的！”
谭咏麟补充：“还有打折券！我赞助的‘谭记茶餐厅’免费早餐券三十张！”
张振看着漫天飞舞的气球，哭笑不得。“所以你们一大早，来我家就为了这个？”
“对！”
梅艳芳举手，“我和倾霞姐，还去买了最新鲜的海鲜。不过现在，”
她指指厨房，“黄老师可能要给我们表演消防演习了。”
顾家辉终于忍不住，对着平底锅喷了一小股干粉。
白烟弥漫中，黄沾的新作“象征性焦黑煎蛋”正式诞生。
伙伴们闹腾完毕，齐齐赶往办公室。
张振安排今天，要把《防空洞里的诗经》剧本关键情节写出来。
星时代会议室。
气球创意，被一个个否决（“僵尸钢琴师？黄老师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创意团队，终于进入正题。
梅艳芳投影出，重庆之行的完整报告。
除了陈清源老先生的故事，她还带回了更珍贵的影像。
——摄影师跟拍了老先生，重回防空洞的场景。
九十二岁的老人，摸着斑驳石壁上，依稀可辨的炭笔痕迹。
轻声念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画面里，老人的手指在“霏霏”二字上，停留了很久。
会议室一片安静。
“我想加一场戏，”
陈浩东突然开口，速写本上，已经勾勒出分镜。
“很多年后，已成老者的学生，重回防空洞。石壁上的字早就模糊了，但他闭上眼睛，还能听见当年陈老师的声音，听见孩子们稚嫩的跟读声。然后他伸出手，在虚空中，和当年的自己一起，写下那个‘霏’字。”
顾家辉轻轻哼出一段旋律。
是《诗经·采薇》的调子，苍凉中带着温暖的回响。
“音乐可以这样处理，”
他说，“老年的旋律是低沉的洞箫，回忆里孩童的声音，是清亮的唢呐。最后两个乐器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这是顾家辉的专业，认真起来时，就连黄沾都插不上嘴。
于是张振笑着让顾家辉，先拿出歌曲的样本再来细谈。
张振转头谈及了剧本文字：“这个好。不过我们需要更多幽默来平衡。轰炸间隙的日常，孩子们的小动作。”
谭咏麟举手：“我来贡献一个！那个皮学生，可以设计他偷偷养了只老鼠当宠物，藏在口袋里。上课时老鼠跑出来，全班追着老鼠跑，正好轰炸来了，大家趴下一看——老鼠钻进了陈老师的粉笔盒。”
众人笑出声。
“然后呢？”
林倾霞问。
“然后陈老师打开粉笔盒，看着瑟瑟发抖的老鼠，叹了口气说‘也罢，多一个学生’。”
张国荣接话，“从此教室里，多了个‘老鼠学生’，孩子们轮流喂它。轰炸时，老鼠会提前焦躁不安，反而成了警报器。”
梅艳芳拍桌：“这个好！既有孩子的天真，又有战争的荒诞，还有生命力的幽默！”
何芷晴飞速记录，突然抬头。
“片名要不要改？《防空洞里的诗经》有点沉重。”
黄沾摸着下巴：“叫《石壁上的诗经》？《炸弹声中的读书声》？或者直接点——《陈老师的防空洞教室》？”
“不，”
张振想了想，“就叫《烟花易冷》。”
众人一愣。
“烟花象征那些，短暂而绚烂的生命，易冷是说战争无情，”
张振解释，“但重点是——哪怕易冷，也要绽放。陈老师和孩子们，就是在最黑暗处绽放的烟花。”
林倾霞轻声重复：“《烟花易冷》……好听，而且和我们整个‘烟花之城’系列呼应。”
众人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过程中，星时代来了不得不见的不速之客。
剧本会进行到最关键处。
——如何呈现防空洞内的医疗场景时，前台电话来了。
“张总，林维良先生和麻兰英女士到了，刚从机场过来。”
张振和林倾霞惊讶的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十分钟后，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
林维良先生一身熨帖的中山装，虽年过花甲，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目光沉静而锐利。
麻兰英女士，穿着素雅的旗袍。
挽着丈夫的手臂，一进门就关切地看向女儿。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林倾霞快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
“你的人生大事，我们总要亲眼看看。”
麻兰英轻抚女儿的脸颊，转向张振时，眼神温和中带着审视。
“阿振，没提前打招呼，不会打扰你们工作吧？”
“不会不会，爸妈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张振恭敬地请二老入座。
黄沾等人，立刻识趣地整理文件准备离场，却被林维良抬手制止。
“听说你们，在拍战争年代的戏？”
林维良的目光，落在投影幕布上，那是防空洞的结构草图。
“我随便看看，你们继续。”
话虽如此，但这位曾经历抗战烽火、作为军医，见证无数生死的前辈坐在那里。
自然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张振心念电转，示意会议继续，但方向微调。
“正好，爸，我们卡在一个医疗细节上。”
他坦率地说，“剧本里有一场戏，防空洞中有孩子发烧，陈老师用土办法降温。但我们不确定当时的条件下，什么方法是真实可行的。”
林维良的目光，投向幕布，仿佛回忆般的略一思索。
“酒精。”
他开口，声音确定而清晰，“如果有医用酒精最好，没有的话，高度白酒也可以。用布沾湿，擦拭腋下、脖颈、腿弯。没有布，就用旧衣服撕成条。”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更重要的是通风。防空洞里最怕的就是空气不流通，病人呼出的浊气，会让其他人也生病。所以即使有轰炸风险，也要定时在洞口换气。”
陈浩东已经飞快地速记起来。
“还有，”
林维良指着草图上一处，“你们画的这个医疗角太靠里了。实际情况下，伤员和病患，应该放在离洞口三分之一处。太靠外危险，太靠里空气差。这个位置，”
他用手指，在草图上点了点，“要有担架床，离地一尺，防潮。上面铺稻草，有条件的铺油布。”
会议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麻兰英轻声补充：“那时候物资缺，很多妈妈会把孩子的尿布洗干净，煮沸消毒，当纱布用。”
梅艳芳眼眶微红：“这个细节太好了……可以加到剧本里吗？”
“当然。”
张振郑重道，“爸，妈，您二位提供的不是细节，是那段历史的魂魄。”
林维良摆摆手，但神色缓和了许多。
“都是过来人，知道一点罢了。”
午休时间，张振和林倾霞陪父母，在公司附近的茶楼用餐。
几道精致的粤菜上桌后，林维良放下筷子。
切入正题：“倾霞信里说，你们打算长居香港。这件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张振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放下茶杯，从公文包里取出三份文件。
“爸，妈，这是我准备了三个月的‘三维方案’。第一维，生活保障。”
他打开第一份文件，是浅水湾别墅的完整档案。
包括产权证书复印件、建筑结构图、社区安保系统说明、周边三公里内，所有医疗机构的详细介绍。
“房子在我和倾霞名下，无贷款。社区有二十四小时安保，邻居多是大学教授或退休外交官，环境安静安全。最重要的是，”
他指向一张平面图，“主卧和客房都朝南，全落地窗，阳光可以直射进房间。妈，您有关节炎，医生说需要多晒太阳。”
麻兰英仔细看着图纸，微微点头。
林维良问得更深。
“你的电影公司，行业波动大。如果遇到困难，倾霞的生活怎么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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