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河主导的保健小组研制出特效药丸膏方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仅飞遍了青山公社的田间地头，也隐隐传到了更远的地方。连带着，他“陈神医”的名头也愈发响亮，甚至有些县里机关单位的人，也托关系悄悄来打听，能否弄到些治疗老寒腿或者咳嗽的成药。
这种民间自发的口碑传播，其力量远超官方的宣传。李为民乐见其成，这政绩实实在在，而且风险极低。他对陈江河的支持力度也更大了，甚至暗示，如果效果持续好，可以考虑向县里申请，将这种“土法制药”的经验在一定范围内推广。
然而，树大招风。陈江河这边风生水起，自然碍了某些人的眼。
这天，陈江河正在卫生所里给一个从邻村赶来的妇人看月经不调，公社卫生院那个戴着黑框眼镜、一向严肃的周大夫，背着手踱了进来。
周大夫在公社卫生院资历最老，平时连李为民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医术尚可，但为人古板，有些瞧不上陈江河这种“野路子”出身的赤脚医生，尤其对陈江河搞出的那些药丸膏方，私下里很是不以为然，认为是不入流的“土方子”，上不得台面。
“陈江河。”周大夫语气生硬，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你搞的那些药丸子，给我看看。”
陈江河心中明了，来者不善。他不动声色地开完方子，送走妇人，这才从药柜里取出一个瓷瓶，里面是几颗治疗风寒咳嗽的药丸，递给周大夫。
周大夫接过瓷瓶，倒出一颗，先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就皱了起来，又用手指捻开，仔细看了看色泽和质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哼！用料粗糙，炮制手法原始，火候掌握也差劲！”他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就这种东西，也敢号称‘特效’？吃坏了人，你负得起责任吗？”
陈江河面色平静，没有争辩。他知道，跟周大夫这种固执己见的人争论毫无意义。
周大夫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虚了，语气更加严厉：“陈江河，我提醒你！行医治病，不是儿戏！要讲究科学，讲究规范！你这些来路不明的土方子，没有经过任何检验和批准，就敢随便给社员用，这是极大的不负责任！我要向公社，向县卫生局反映这个问题！”
这话已经带着威胁的意味了。
就在这时，卫生所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周大夫，你要向谁反映问题啊？”
随着话音，李为民背着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周大夫见到李为民，气势稍稍一滞，但依旧板着脸：“李书记，你来得正好！陈江河私自配制不明药物，还给社员服用，这严重违反了规定！我必须向上级反映！”
李为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温和：“老周啊，话不能这么说。保健小组是公社批准成立的，研制药丸膏方也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社员，是集体行为，怎么能说是私自配制呢？至于效果嘛，”他看向陈江河，“江河，最近社员反馈怎么样？”
陈江河会意，恭敬地回答：“报告李书记，根据试用社员反馈，对风寒咳嗽和老寒腿的效果普遍不错，目前没有接到任何不良反应的报告。”
“你看，”李为民摊了摊手，对周大夫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有效果，没出事，这就是硬道理！老周啊，我知道你责任心强，讲究规范，这是好事。但咱们也要结合实际，不能太死板嘛！基层医疗条件有限，能利用本地资源，解决社员实际困难，这就是最大的科学！”
他一番话，既肯定了周大夫的“责任心”，又轻描淡写地把他的指责化解为“死板”，还抬出了“群众效果”这面大旗。
周大夫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李为民却不再给他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老周，卫生院那边工作也忙，你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江河这边的工作，公社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这话听着是劝慰，实则是在下逐客令，并且明确表态支持陈江河。
周大夫狠狠瞪了陈江河一眼，又看了看面带微笑但眼神不容置疑的李为民，知道今天讨不到好了，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周大夫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李为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对陈江河低声道：“周大夫这个人，就是太古板，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你这制药的过程，还是要更规范些，记录要做好，免得授人以柄。”
“我明白，谢谢李书记提醒。”陈江河点头应下。他知道，李为民这是在敲打他，既要他用出成绩，又不能惹出麻烦。
这场由周大夫挑起的、看似关于医术和规范的争执，实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影子？比如，那位对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孙副局长？或者，县里其他看不惯他崛起的人？
陈江河不得而知。但他清楚，随着他名声越大，触及的利益越多，类似的麻烦只会接踵而至。
他必须更加小心。
送走李为民，陈江河看着药柜里那些凝聚了他心血的成药，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周大夫的刁难，更像是一记警钟。
他不能仅仅满足于在青山公社这一亩三分地里小打小闹。他需要更强大的护身符，更需要将这种“土法制药”规范化、合法化，甚至……推向更广阔的舞台。
他想起了省城的沈怀仁教授。或许，那位专注于古籍研究和学术的老者，能在这方面给他提供一些指点或者帮助？
他需要更积极地与沈教授保持联系。
同时，他也要加快对那本无名古医书的研习。只有自身医术达到更高的境界，拥有真正无可替代的价值，才能无惧这些明枪暗箭。
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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