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硝烟，像无数根细冰针往人骨缝里钻。剑铭站在中华门城楼的垛口后，掌心的紫金盘硌得掌纹发疼，盘沿凝着的霜花被手汗浸化，混着城砖上的血污，在指缝间积成黏腻的红泥。这是他们守在这里的第三个昼夜，眼窝下的乌青比城砖还深，喉咙干得像塞了团焦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的苦味 —— 城楼下的日军尸体堆到了半人高，冻硬的胳膊腿歪扭地翘着，坦克的履带碾过尸堆时，发出 “咯吱咯吱” 的脆响，像是冻萝卜被生生压碎，听得人牙床发酸。
“汪师姐！左翼沙袋要塌了！” 龙战的吼声从城楼西侧撞过来，带着喘不上气的急促。剑铭转头望去，只见龙战半跪在雪地里，新铸的陨铁长枪斜撑着地面，枪尖卷了刃，原本暗金色的枪身被血浸成了黑红色，连枪杆上的木纹都渗着血丝。他正用肩膀顶着快滑下来的沙袋，沙袋里的冻土往下漏，砸在他的棉甲上，瞬间融成黑泥往下淌。“日军迫击炮又架起来了！再没支援，这口子就要被撕开了！”
汪师姐的身影在雪雾里晃了晃，她握着法剑的手在发抖，冰蓝色的灵力顺着剑刃往沙袋上爬，触到冻土的瞬间就凝出一层冰壳，将松动的沙袋冻成了整块。可她的脸色比雪还白，小臂上的旧伤绷带动了血，暗红的血珠顺着袖口往下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剑铭，正门！日军坦克冲过来了！” 她的声音发颤，每说一个字都要吸一口冷气，显然是牵动了伤口。
剑铭猛地转头，三辆漆着黄漆的日军坦克正从雾里钻出来，履带碾过结冰的路面，溅起的冰碴子能打疼人的脸。坦克炮口冒着青烟，炮管微微上扬 —— 那是要开炮的姿势。城楼下的日军士兵像疯了一样往前冲，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对着城楼疯狂射击，子弹打在城砖上，“叮叮当当” 的脆响不绝于耳，碎石子溅到脸上，又疼又凉。
就在这时，一道青灰色的雾丝突然从城楼东侧的雪堆里窜出来，像条毒蛇似的，直刺汪师姐的后心！那雾丝带着腥气，落地时能在雪地上蚀出小坑 —— 是八岐会的影卫首领！这家伙竟混在日军尸体堆里，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趁他们力竭时偷袭。
“小心！” 剑铭的风系感知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挥出风刃，青金色的光刃劈在雾丝上，“嗤” 的一声，雾丝断成两截，落在雪地里瞬间化成黑水。可影卫首领已经借着这间隙跃上了城楼，他穿着黑色的劲装，脸上蒙着蛇形面具，手里的短刀缠着浓得化不开的雾丝，雾丝里还裹着墨绿色的蛊液，刀风扫过，连空气都带着腥臭味。“剑铭，你以为杀了佐藤就够了？” 面具后的声音沙哑，像磨着石头，“源赖光大人早算准你们会守这破城，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剑铭侧身躲过短刀，风刃在身前织成一张光网，“当” 的一声，短刀劈在光网上，雾丝缠在风刃上，瞬间就开始腐蚀光网的边缘。影卫首领的动作快得像鬼，短刀一会儿劈向心口，一会儿刺向咽喉，每一招都贴着要害来，雾丝时不时溅到城砖上，瞬间就蚀出一个个小坑，连坚硬的城砖都扛不住这蛊毒。
“你用百姓炼蛊，用孩子当祭品，今天我要为他们报仇！” 剑铭的吼声震得城楼的积雪往下掉，青金色的仙力在他体内疯狂运转，顺着经脉往掌心涌，风刃变得越来越大，边缘的光纹都在发抖，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影卫首领。可他没注意到，仙力运转得太急，胸口像有团火在烧，风刃的边缘渐渐染上了一层暗红色 —— 那是仙力过度解放的征兆，再这么下去，他的经脉会被仙力撑断。
影卫首领被风刃逼得连连后退，面具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显然没料到剑铭都快撑不住了，还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你的仙法已经失控了！” 他一边躲一边喊，手里的短刀舞得更快，雾丝在身前凝成一道雾盾，“再撑下去，你会先被仙力反噬死！”
剑铭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脑子里全是画面：建国倒在雪地里，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老妇人把绣着桃花的棉袄塞给他时，手冻得像枯树枝；难民营里的孩子躲在水沟里，眼睛里满是恐惧…… 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他猛地将所有风刃收回体内，胸口的灼烧感越来越强，“青冥风解?第三层 —— 焚心！”
青金色的光芒里裹着暗红色的火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像一团炸开的火球，瞬间就把城楼照得通红。火球往影卫首领那边撞去，所过之处，雪地里的血污都被烤得冒烟，连空气都在发烫。影卫首领的雾盾在火球面前像纸糊的一样，“嗤啦” 一声就被烧没了，火球砸在他身上，瞬间就燃起了大火，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烧成了一团黑灰，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
可还没等剑铭松口气，“轰隆” 一声巨响就砸在了耳边！日军坦克的炮弹轰在了中华门的正门上，木头做的城门像纸一样被撕开，横梁断成两截，带着火星子往城楼下砸去，正好砸在逃跑的百姓群里，惨叫声瞬间就响了起来。
“城门破了！快撤！” 龙战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汪师姐，她刚才被炮弹的冲击波震倒了，嘴角渗着血，法剑也掉在了雪地里。龙战弯腰捡起剑，塞到她手里，又回头去拉剑铭 —— 剑铭还站在原地，胸口的暗红色火焰还没完全散去，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都在打转。
“剑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龙战抓住他的胳膊，只觉得他的皮肤烫得吓人，“仙力失控了就先压着！留着命才能报仇！”
剑铭被龙战拽着，踉跄着往后退。他回头看向城楼下方，日军士兵像潮水一样涌进城内，举着刺刀对着百姓乱捅，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刺中了胸口，孩子从她怀里掉出来，哭声还没响完，就被日军的皮靴踩在了脚下。雪地里的血越来越多，很快就融成了黑红色的泥水，顺着路面往下淌。
暗红色的火焰还在他的经脉里烧，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火炭上。他能看到朱雀大街上的店铺全被烧了，木头架子歪歪扭扭地立着，有的还挂着烧焦的衣服；水沟里泡着几具百姓的尸体，有的眼睛还睁着，望着灰蒙蒙的天；日军士兵举着枪，对着逃跑的百姓开枪，每一声枪响，都有一个人倒下。
“我们…… 还能守住吗？” 剑铭的声音轻得像雪，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龙战没说话，只是攥着他的胳膊更紧了，手里的断枪被他握得指节发白。“就算守不住，也要拼到最后一刻。” 他的声音很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南京城是我们的家，不能就这么让给他们。”
汪师姐靠在龙战的另一边，她的呼吸很轻，冰蓝色的灵力微弱得像萤火虫。“剑铭，别放弃……”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指尖冰凉，“我们还有紫金盘，还有机会……”
剑铭低头看着掌心的紫金盘，盘面上的红色宝石原本还亮着，现在却暗得像块普通的石头，只有一点点微光，在雪地里几乎看不见。他知道，紫金盘能对付八岐会的蛊术，却挡不住日军的坦克和炮弹；能救几个百姓，却救不了整个南京城。
暗红色的火焰终于被他压了下去，可仙力也耗光了，连站都快站不稳。龙战半扶半拽着他，跟着溃败的友军往挹江门走。路上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都在跑，有的老人跑不动，就坐在雪地里哭；有的孩子找不到爹娘，扯着陌生人的衣角不放；还有的人手里攥着仅有的干粮，跑着跑着就被挤掉了，也不敢回头捡。
日军的枪声还在后面追，时不时有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溅起的木屑能打疼人的脸。百姓的哭喊声、日军的狞笑声、炮弹的爆炸声，混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个南京城都罩了起来。
剑铭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口像被钝刀子割。他杀了影卫首领，报了一点仇，可这又有什么用？城门还是破了，百姓还是在被杀，南京城还是要没了。
他把紫金盘攥得更紧，盘沿硌得掌心生疼。雪落在他的脸上，化了又冻，冻了又化，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的眼神慢慢变了，从之前的绝望，变成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 —— 就算挡不住日军，他也要把八岐会的人一个个找出来，杀了他们！为建国报仇，为老妇人报仇，为所有死在南京城的百姓报仇！
复仇的种子，在满是血污的雪地里，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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