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深处的雾,是带着檀香味的。
苏砚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三日,草木越来越密,阳光被层层枝叶遮挡,只能透过缝隙落下零星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是散落的纸钱。空气中的草木气息渐渐被一股浓重的檀香取代,檀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像是祭祀时洒在符纸上的血痕。
第三日黄昏,雾霭最浓时,一座古老的道观出现在密林尽头。
道观依山而建,墙体是青灰色的砖石,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夯土,像是凝固的血。屋顶的琉璃瓦碎了大半,杂草从瓦缝里钻出来,随风摇曳,像是无数只挥舞的手。道观的山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腐朽的木匾,上面刻着“玄真观”三个大字,字迹模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山门前的石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俑,都是道教的护法神像,却被人刻意破坏过——神像的眼睛被凿空,嘴里塞满了黑色的布条,胸口刻着扭曲的符咒,正是苏砚在各个古镇见过的缠枝莲变体,只是纹路更繁复,像是一张张开的网。
苏砚走到山门前,右手的疤痕突然剧烈发烫,两块玉佩在怀里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缠枝莲绣帕也像是被唤醒,透出淡淡的青黑色光芒。他知道,这里就是玄机子的老巢,也是师父当年留下线索的地方。
他推了推山门,山门“吱呀”一声开了,像是很久没有被人推开过。一股浓烈的檀香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道观的庭院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杂草间散落着许多破碎的法器,有桃木剑、铜铃、符咒,还有一些像是祭祀用的骨头碎片,上面刻着细小的符咒。
庭院中央有一座香炉,炉身布满了裂纹,里面插着三根早已熄灭的香,香灰堆里埋着几个小小的纸人,纸人的脸上画着不同的民俗脸谱,正是傩面、皮影、纸人嫁的样式。
苏砚走进正殿,正殿里一片漆黑,只有屋顶破洞透进些许微光。正殿的中央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神像,神像并非道教三清,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邪神,青面獠牙,头顶长着两只角,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镰刀,神像的底座是一个巨大的石盆,石盆里积满了黑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散发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神像的四周挂满了符咒,符咒上画着五行符号和扭曲的魂魄图案,每一张符咒的右下角都盖着一个红色的印章,刻着“玄机子”三个字。符咒下方的供桌上,摆放着五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分别刻着“木、火、土、金、水”五个字,正是五行的标志。
苏砚走到供桌前,打开刻着“木”字的盒子,里面放着一缕青黑色的绣线,正是槐阴绣的藤条,只是颜色更深,像是吸饱了魂魄。打开“火”字盒,里面是一块暗红色的骨瓷碎片,泛着釉光,正是瓷月留下的骨瓷釉。“土”字盒里是一张黄色的傩面符咒,上面的纹路与陈道长给的玉佩一致。“金”字盒里是一个小小的纸人,纸人的身上缠着红色的绣线,正是纸人嫁的纸人魂。“水”字盒里是一片黑色的皮影,皮影上画着恶鬼脸谱,正是皮影影的力量。
原来,玄机子早就收集过这五种力量,只是未能完全掌控,才需要苏砚身上经过净化的纯粹力量。
供桌的抽屉里,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写着《噬魂术》三个字,字迹扭曲,像是用血写的。苏砚翻开古籍,里面记载着玄机子的生平与邪术:玄机子本是道教弃徒,痴迷于长生不老,偶然得到《噬魂术》,发现需吸收五种不同民俗祭祀的“纯魂”——木之槐魂、火之瓷魂、土之傩魂、金之纸魂、水之影魂,再以“通古之人”的血为引,便可融合魂魄,化为邪神,永生不灭。
百年前,他游走各古镇,编造民俗谎言,诱导镇民举办活人祭祀,实则为自己收集魂魄。而苏砚的师父,正是玄机子的同门师弟,因看不惯他的恶行,叛出师门,四处破坏他的祭祀,保护被选中的祭品。师父知道自己独木难支,便留下线索,引导拥有“通古之血”的苏砚,集齐五种净化后的力量,彻底破解噬魂术。
古籍的最后一页,画着五行镇的布局图,标注着五行大阵的核心——五行坛,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五行聚魂,血引开坛,噬魂成邪,唯破五行。”
就在这时,正殿的门突然“砰”地关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吟唱:“五行聚,魂魄归,邪神降,天地摧……”
苏砚握紧两块玉佩,转身看向门口。只见一群穿着黑色道袍的人走进来,他们脸上都戴着五行面具,分别刻着金木水火土的符号,手里拿着祭祀法器,正是玄机子的残余势力——“噬魂教徒”。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教徒,声音苍老而熟悉:“苏先生,果然没让我失望,你集齐了五种力量。”
苏砚瞳孔一缩:“你是……陈道长?”
金色面具被摘下,露出陈道长布满皱纹的脸,只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清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诡异的红光:“老夫早已投靠玄机子大人,当年帮你,不过是为了让你顺利集齐力量罢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砚沉声问。
“为什么?”陈道长笑了起来,笑声带着疯狂,“玄机子大人许诺我,只要帮他完成噬魂仪式,我就能获得长生!那些所谓的民俗守护,不过是自欺欺人,只有力量,才是永恒!”
他抬手一挥,噬魂教徒们立刻朝着苏砚冲过来,手里的法器发出黑色的光芒,符咒无风自动,朝着苏砚缠过来。
苏砚掏出缠枝莲绣帕,绣帕上的藤条瞬间展开,青黑色的纹路缠绕住符咒,藤条上的槐魂苏醒,发出淡淡的绿光,符咒瞬间燃烧起来,化作灰烬。他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绿光暴涨,朝着教徒们扫去,教徒们身上的面具纷纷碎裂,露出一张张扭曲的脸,像是被魂魄反噬。
“没用的!”陈道长嘶吼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符咒,贴在神像底座的石盆上,“玄机子大人已经在五行镇布下大阵,你逃不掉的!”
石盆里的黑色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冒出黑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现出无数个扭曲的魂魄,正是玄机子百年间收集的祭品魂魄。神像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要活过来。
苏砚知道不能恋战,他抓起供桌上的五个黑色盒子,转身朝着正殿的后门跑去。后门通向一条狭窄的山道,山道尽头的雾霭中,隐约能看到一座古镇的轮廓,正是五行镇。
陈道长在身后嘶吼:“苏砚,你逃不掉的!五行镇是你的坟墓,也是玄机子大人的成神之地!”
苏砚沿着山道狂奔,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远,雾气越来越浓,檀香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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