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日头刚爬过厂房屋檐，王白嘴里嚼着昨天吃剩下饭菜，推着自行车往厂里走，车铃“叮铃叮铃”响得欢快。他老远就瞧见两个人影——易中海被何雨柱掺着，慢慢悠悠往厂里挪。
易中海的右手还吊在脖子上，绷带缠得像只粽子。他脸色蜡黄，眼窝陷得厉害，明显是受得打击太重了。何雨柱跟在旁边，腰板挺得笔直，活像只护主的老狗，时不时替他挡挡迎面来的自行车，嘴里还碎碎念：“一大爷您慢点，实在不行咱请个长假。”
易中海没接话，只是喉咙里“哼”了一声。他哪敢歇？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手伤落下了根，怕是再难拿锉刀，这个月八成是最后一次领八级钳工的工资，多来一天，就多赚一天的钱。
可刚进一车间的门，易中海的脚步就钉死在了原地。他那干了了十几年的工位旁，正站着个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背对着他，正低头调试游标卡尺，动作麻利得很。那背影看着眼熟，易中海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老金？”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颤。
那男人回过头，脸上堆起笑，眼角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哟，老易啊，可算见着你了！手咋样了？”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工位，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对了，我上礼拜刚调过来。主任说你手不方便，你这摊子活儿，先由我替你扛着，你这！”
金新石！三车间的八级钳工！易中海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看着对方拿起自己用了十几年的锉刀，刀身磨得锃亮，那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家伙”；又瞥见周围的工人跟金新石打招呼，一口一个“金师傅”，热络得像是认识了几十年——他被替代了。不过一个星期的功夫，他在这车间里的位置，连同那些年攒下的体面，全成了别人的。
“师傅，主任在办公室等您呢。”一个年轻徒弟走了过来，声音闷闷的。眼神有些复杂易中海的一个徒弟那是走了过来，他也是易中海精挑细选的徒弟，属于那种孝顺孩子，但是易中海藏私，他上班六七年了，也就是个二级工，金新石来了指点了他一个星期，他就受益匪浅，他也不傻，这是他师傅易中海藏私！
易中海看了他一眼，扭头往主任办公室走，路过王白的岗位，王白那是看见易中海吹了一下口哨！易中海看向王白这挑衅的样子，很是气愤，就是眼前这个人，让他失去了一切！
王白抬起头，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他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咔咔”地掰了几下，骨节脆响在“叮叮当当”的车间里格外清晰。那动作，不急不缓的，却像巴掌一样，“啪”地扇在易中海脸上——主打一个“我手指好好的，你却废了”。
“小白，过来！这道工序得再磨细点！”李泉在一旁喊了一声，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上周三亲眼瞧见王白单手拎起百来斤的料，脸不红气不喘的，心里早就有了数——易中海那事，十有八九是这小子干的。可他没点破，只当没看见，这年头，谁还没点脾气？易中海那老狐狸，早就该有人治治了。
王白应了声“来了”，起身往李泉那边走，路过易中海身边时，又故意“咔”地掰了下手指，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易中海气得胸口发闷，刚想发作，就听见车间主任在办公室门口喊他：“易师傅，这边请！”
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脸憋得像块猪肝，耷拉着脑袋走了过去，活像只斗败的公鸡。
“主任，您找我？”
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后喝茶，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本来以为你得再歇个十天半月，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精神头不错啊。”
易中海心里刚升起点暖意，就听主任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手……以后怕是再拿不了锉刀了。”他放下搪瓷缸，慢悠悠地说，“厂里研究了下，你在这儿干了二十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仓库那边缺个管料的，活儿轻省，不用动手，你去那边盯着？”
易中海的手猛地攥紧了，指节泛白，声音都发飘：“那……工资呢？”
“给你按三十块算。”主任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比八级工是少点，但胜在安稳。你也知道，八级工的工资，那得干八级工的活儿，是不是这个理？”
三十块？比原来的九十九块少了整整六十九块！易中海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这才明白，主任哪是跟他商量，分明是下通知——他被降职降薪了，从人人敬着的八级钳工，成了个看仓库的老头。
主任像是没瞧见他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其实啊，老易，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带徒弟这些年，说实话……是差点意思。厂里让你培养新人，你带出来最高的才三级，还……”他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这技术藏着掖着，早就有人看不惯了，唯一真心想带的徒弟贾东旭，去年还死在了厂里。
易中海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自己当年带贾东旭多用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贾东旭那孩子，好不容易熬到三级工，却在厂里出了意外没了，这会提起来，反倒像是打自己的脸。
走出主任办公室时，易中海觉得整个车间的机器都在嘲笑他。金新石正站在他原来的工位旁，拿着他的图纸给徒弟讲工序，那徒弟听得眼睛发亮，时不时点头，那股子认真劲儿，是他带了六年都没见过的。
王白的工位传来一阵锉刀摩擦的锐响，那小子低着头，肩膀却微微耸动，像是在笑。易中海死死攥着左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王白搞的鬼！是王白废了他的手，毁了他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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