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天还是灰的。雪斋站在北川互市关卡外,雨水顺着蓑衣滴到泥里。他刚下令彻查完所有货车,确认没有藏匿武器或细作,便亲自押着二十辆满载丝绸与铁器的牛车启程返城。
亲卫在前头清道,每百步设一名哨兵,防备南部残党偷袭。路难走,连日暴雨把土冲成了浆,车轮陷得深。走到半途,一段山路塌方,碎石堵住去路。雪斋没让人停下等天晴,立刻调来附近民夫,搬木桩垫底,一块块铺出路基。车轴不能坏,货更不能丢。
队伍缓缓前行,太阳偏西时终于望见主城城墙。城门口守军持枪列队,队长远远看见车队,挥手就要关门盘查。
雪斋策马上前,从怀中取出小野寺义道亲赐的金印和通关文牒,递过去。那文书盖着正式官印,不再是茶屋四次郎用萝卜刻的假章。他又命账房当场启封一箱丝绸,当众打开,亮出成匹的布料。百姓围在远处看着,见确实是真货,不是兵器也不是毒药,议论声渐渐平息。
城门开了。
牛车一辆接一辆驶入街道。百姓早已闻讯聚集,夹道而立。有人欢喜鼓掌,也有人沉默观望。前夜伏击的事还压在心头,几个老人低声叹气,一个老妇突然哭出声:“又要打仗了吗?我儿子才死三年啊……”
人群一阵骚动。有个孩子举起石头,朝车队扔了过来。雪斋眼疾手快,抬手一挡,石子落在车板上弹开。他翻身下马,走到队伍最前头,摘下蓑衣扔在一旁,露出身上灰蓝直垂和腰间双刀。
他站上首辆牛车,声音不高,但清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趟商队没伤一人,带回的是北陆的丝绸、铁料、药材。三日后,城西仓开粜平价米,每人限十升。”
没人再扔东西了。
他又看见那个扔石头的孩子,手里攥着一把木刀,瞪着眼看他。雪斋走过去,蹲下来,伸手说:“给我看看你的刀。”孩子犹豫一下,递了过来。
雪斋接过,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柄备用竹刀,递给那孩子:“真剑会杀人,竹刀能练心。你要是想学,明早来校场报名。”
孩子愣住,周围人也都安静了一瞬。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雪斋大人”,接着掌声响起,有人抛起花瓣,还有人家端出米糕往车上放。队伍重新启动时,已有百姓自发帮忙推车。
车队抵达中央广场,卸货开始。雪斋让账房当众翻开账册,炭笔划出分配方案:“此行利润,三成用于修女墙与城门枢轴,两成分给露梁海战阵亡水手遗属,以及昨夜关卡死难吏员家眷。”
账房小声提醒:“大人,不如先扣下全款,买铁炮更稳妥。民心靠不住,火药才靠得住。”
雪斋摇头:“铁炮护一时,民心护一世。没有百姓开门迎粮,再多兵也守不住城。”
他当场命文书官立榜公示,另拨五十贯钱交给千代旧部组织民工队,即日起修缮通往北川的道路。百姓听见自家名字可能出现在抚恤名单上,纷纷围上来问详情。有家属当场跪下磕头,雪斋扶起两人,什么也没说,只点头。
太阳穿过云层,照在堆满铁料的库门前。工匠们已经开始清点物料,准备明日动工。雪斋站在广场中央,身边围着账房、民工代表和商队领队。他们正商量第一批修城物资的发放顺序。
商队领队跪地叩首:“大人信我们跑一趟北陆,我们没辜负您。这是通行铜牌,请收下。”
雪斋没接牌,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刻好字的木牌回赠:“你们是第一条安全走通北陆商路的人。以后每月十五,城南仓开市,专收你们的货。”
那人双手接过,眼眶红了。
百姓陆续散去,不少人主动留下帮忙清扫街道、搬运剩余货物。孩子们围着那拿竹刀的孩子转圈,嚷着也要去校场。一个老农扛着麻袋经过,忽然停下,对旁边人说:“二十年没见过这种光景了。粮进来,钱分出去,城要活了。”
雪斋听见这话,转身看向远处炊烟升起的方向。那里是贫民区,往年冬天常有人饿死。今年不同,仓库满了,人心稳了。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虎口的老茧,又摸了摸腰间的“雪月”刀。刀柄干燥,没有血迹。这场仗打得很累,但赢了。
亲卫走来报告:“各门已加强巡防,俘虏审讯继续,银矿坑道派了新岗。”
雪斋点头:“继续盯住,南部不会就这么罢休。”
他说完,走向仓库入口。工匠正用撬棍推开大门,里面尘土飞扬。第一车铁料即将卸下,几根粗铁条滚到门口,阳光照在上面,泛出冷光。
雪斋站在门边,看着工人抬出第一根铁条。
铁条落地时发出沉重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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