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锁好,条约已定。雪斋坐在高台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城楼下人声涌动,像涨潮的河水,一波接一波。
北陆的商队最先到,牛车满载皮货、海盐和铁矿石,车轮压过新铺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接着是九州的船帮,挑夫肩上扛着漆器、硫磺和南蛮铜镜。四国的队伍最后来,骡子背上捆着纸张、靛蓝染料和干鱼。三股人流在互市关口前汇成一团,货箱堆得比人还高,堵住了通道。
有人喊:“让一让!”
另一人推搡:“我先来的!”
小孩在人群里钻来跑去,老人拄着拐杖站在路边看热闹。税吏还没到位,几个商人已经开始私下议价,声音越吵越大。
雪斋站起身,对身旁亲卫说:“开三门。”
亲卫立刻跑下城楼传令。民兵抬出绳索和木桩,迅速分隔出三条通道。东侧插红旗,西边挂白旗,中间竖青旗。
“北陆走东道,九州走西道,四国居中。”传令兵站在路口大声喊。
商人们互相看了看,慢慢按指引移动。秩序一点点恢复。
半个时辰后,道路通畅。驼铃响起,车队陆续进入互市区。摊位早已搭好,伙计们忙着卸货摆架。一个卖糖画的老头支起炉子,锅里的糖浆咕嘟冒泡。
雪斋招手,账房小跑上来,怀里抱着簿子。
雪斋问:“那条路的钱,真是用‘保护费’出的?”
账房点头,翻开明细册。上面写着:安倍家缴纳白银五百两,专用于主城至津川关路段修缮;工匠三十人,日薪米三合;石料采自北山采石场。
雪斋看完,沉默一会儿。他转身走到城楼边缘,对着下面人群提高声音:“今日所有利润,五成分给百姓劳役者,三成拨锻冶坊造铁炮,两成入官仓备荒年!”
话音落下,底下先是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叫好声。
“真给钱?”有个挑夫扯着嗓子问。
“当然。”雪斋说,“工钱按天结算,明天就能领。”
人群沸腾了。几个修路的汉子抱在一起跳起来。一个老太太端着茶碗往城楼方向走,嘴里念叨:“这世道还能见到实心做事的人……”
一个小男孩挤到前面,手里举着刚做的糖画,兔子形状的,亮晶晶的。他踮脚递给守城士兵:“给我爹带的,他说穿灰蓝衣服的那个大人最好。”
士兵接过,转交给雪斋。
雪斋接过糖画,咬了一口。甜味在嘴里化开,糖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没擦,低头继续看地图。
账房凑近问:“五成是不是太多?军备正缺钱。”
雪斋摇头:“这次不是打仗,是立信。百姓信我们,才会出力修路、守城、纳粮。”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四国商队里有匹马受惊,挣脱缰绳冲进人群。骑马护卫追上去一把拽住马尾,硬生生把马拖停。围观的人哄笑鼓掌。
雪斋皱眉:“查是谁的马,罚三天通行权。”
亲卫应声而去。
中午时分,互市完全运转起来。秤砣上下起伏,算盘打得噼啪响。北陆的毛皮换到了九州的陶罐,四国的纸张卖给书塾先生,还有人拿硫磺换火折子。交易量远超往年。
雪斋让人取来竹简,开始记录通关数量。
“北陆商队,四十七辆牛车,货物总重约六百贯。”
“九州船帮,十三艘货船靠岸,登记商品二十一类。”
“四国行商,八十六人入场,现金交易额达白银一百二十两。”
他写得很慢,每一笔都核对清楚。
写完抬头,看见一群孩子围在糖画摊前。老头正给他们每人画一个小动物。有个女孩拿到蝴蝶图案,高兴地蹦起来。
下午,第一批分红开始发放。银币按人头装进布袋,由里正带队领取。修路的工匠排成长队,领到钱后有人当场跪下磕头。
“以后还修不修?”一个年轻人问发钱的文书。
“修。”对方答,“下一段通向稻谷原,雨季前必须完工。”
傍晚,夕阳照在城墙顶上。新修的道路像一条灰带子,伸向远方。路上仍有商队缓缓前行,灯火一点一点亮起来。
雪斋仍站在城楼。风吹动他的衣角,左眉上的刀疤微微发亮。
账房走过来低语:“明日税制施行,要不要加派人手?”
雪斋看着不断涌入的商队,说:“今日是最后的宽限。”
他拿起竹简,翻到新的一页,写下第一行字:
“春分日,安倍家主将至,献稻帛各百束。”
城楼下,驼铃声与笑声混在一起,久久不散。
一只麻雀飞落在城垛上,啄了啄地上残留的糖渣,扑翅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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