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的天刚蒙蒙亮，新车间的电子屏就跳出了红色喜讯：“齿轮样品通过客户终极检测，首批订单明日开工！”耿经理举着扩音喇叭在车间里转圈喊，声音比车床启动时还亮：“今晚加餐！刘师傅备了肘子，管够！”
二柱和小王被这消息炸得红了脸，俩人跑到老镗床边，对着那把老锉刀鞠了一躬。“多亏楚爷爷教的稳劲，”二柱摸着发烫的耳朵，“不然我早急着赶工，哪能有这精度。”小王接话：“还有陈师傅调的参数，那砂轮转得跟钟表齿轮似的，一点不差。”
车间里，张师傅正带着人改工装夹具。新订单的零件形状特殊，普通夹具夹不牢，他蹲在地上画草图，粉笔灰沾了满裤腿：“得给它做个‘定制座位’，就像人坐椅子，舒服了才肯听话。”王师傅在旁边敲敲打打，用废钢材拼出个雏形，试了试，果然稳当。
楚娅凤把新做的“荣誉墙”钉在了图书角旁边，第一张照片就是二柱和小王捧着齿轮样品的笑脸，下面写着“首战告捷”。“以后谁做出精品，谁就上墙，”她举着锤子笑，“让大伙都看看，咱厂的硬功夫！”小海踮着脚，把自己画的机床画贴在旁边，说要“给师傅们当啦啦队”。
中午吃饭，刘师傅的酱肘子刚端上桌，就被抢了个空。陈兰啃着肘子，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南方的父亲打视频：“爸，您看我们车间，比您当年的厂子气派吧？我做的零件通过高精度检测了！”镜头那头传来老人的笑声，混着车间里的喧闹，像团暖烘烘的火。
午后，职高的孩子们又来了，这次带了笔记本，请师傅们签名。楚爷爷在本子上写下“守心”两个字，陈兰写了“精进”，二柱憋了半天，写下“好好干”。戴眼镜的男生捧着本子红了眼：“我们一定好好学，将来也来这儿当师傅！”
傍晚调试新工装时，二柱发现夹具的螺丝容易松，灵机一动，在螺帽下垫了块胶皮。张师傅试了试，果然稳了，拍着他的肩膀喊：“这脑子！比我年轻时灵光！”小王不服气，跑去给砂轮装了个挡屑板，铁屑再也溅不到身上，俩人又开始较着劲琢磨新点子。
收工时，夕阳把新车间的玻璃染成了金红色。李骁龙站在荣誉墙前，看着那张合影，忽然觉得每个人都像齿轮——楚爷爷是最核心的主齿轮，带着大伙稳稳转；张师傅、王师傅是传动齿轮，把老手艺传下去；陈兰、二柱他们是新齿轮，带着新劲儿往前奔；连小海和刘师傅，都是让这台大机器转得更顺滑的润滑剂。
楚爷爷拄着拐杖走过来说：“龙小子，明天开工，得起个早。”李骁龙点头，看着老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和新车间的钢架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棵根深叶茂的大树。
夜风里，仿佛能听见齿轮开始转动的轻响，那声音里，藏着往后长长的日子，每一圈，都转得扎实、响亮。
二十二日清晨，第一批订单的原材料刚卸下车，车间里就响起了齐刷刷的开机声。新数控车床的嗡鸣、老镗床的低吟、砂轮机的锐响混在一起，像支刚起头的交响乐。楚爷爷站在车间中央听了会儿，忽然对李骁龙说：“这动静，比当年接第一笔外贸订单时还精神。”
二柱和小王各带一队人加工齿轮，俩人约定“比质量不比速度”。二柱教徒弟们“三查法”：下料查尺寸、开机查参数、成品查精度，每道工序都记在本子上，字迹比刚来时工整了十倍。小王则把陈兰教的“镜像加工法”用上了，零件对称度分毫不差，连最挑剔的质检员都直点头。
楚娅凤带着乔惠给新设备挂标牌，每个标牌上除了型号参数，还多了行字：“责任人：xxx”。“耿经理说，谁的设备谁负责到底，”她给镗床挂上王师傅的名字，“就像家里的锅碗瓢盆，谁用谁爱惜。”王师傅在旁边补充：“月底评比，设备最干净的有奖，刘师傅说给加个菜。”
中午吃饭时，刘师傅端出个新菜——红烧鱼块，说是“讨个年年有余的彩头”。陈兰夹了块鱼肚，忽然笑出声：“这鱼的弧度，跟咱加工的齿轮弧度差不多，都得讲究个圆润顺滑。”楚爷爷听了直点头：“万事一个理，做菜和干活，都得有分寸。”
午后，市科技局的人来考察，看到车间的“老师傅经验库”时眼睛亮了：“这法子好！老手艺数字化，值得推广。”张师傅打开系统，给他们看自己录的磨刀视频：“不光能看，还能跟着练，二柱他们就是照着学的，现在比我当年强。”
傍晚，第一批成品齿轮装箱出厂，物流司机跳下车就喊：“客户催着要呢，说这批货要赶在春交会展出！”李骁龙帮着点数，见每个齿轮上都印着个小小的厂徽，是楚娅凤设计的——老镗床和新机床交叠在一起，像个握紧的拳头。
收工时，电子屏上跳出当日产量：“合格齿轮500件，合格率100%”。二柱和小王凑过去看，俩人手都在抖，不知是累的还是激动的。张师傅走过来，往俩人手里各塞了块刘师傅做的糖：“甜头尝了，明天接着干，别松劲。”
月亮升起来时，新车间的灯还亮着一半。楚爷爷在给老镗床上油，陈兰在改明天的加工程序，二柱和小王在整理今天的检测报告。李骁龙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这厂子就像个大家庭，老人有老人的担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拼劲，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日子过得像齿轮一样，环环相扣，稳稳当当。
明天，又该是满负荷运转的一天。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生产计划，纸页上的数字密密麻麻，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力量——这力量，就像车间里永不停止的机器声，日复一日，推着日子往前奔，奔得热热闹闹，奔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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