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灭亡的喜悦,在咸阳宫仅仅维持了不到三个月。
随着第一场秋雨落下,那股来自北方的寒意,重新笼罩了这座帝国的权力中枢。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吃掉韩国,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小菜。
真正难啃的骨头,是那个此时正盘踞在北方,虽然饥饿、虽然混乱,却依然露着獠牙的恶狼——赵国。
特别是那个名字。
那个让秦军闻风丧胆,让“战神”白起的继任者们一次次折戟沉沙的名字。
武安君,李牧。
※秦王政十八年(前229年),春。
咸阳宫偏殿。
这里没有文官,只有一身戎装的嬴政,和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王翦,以及杨端和。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案几上的地图,已经换成了赵国的详图。
“王老将军。”
嬴政打破了沉默。
她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棋子,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赵国北部的防线。
“若寡人倾国之兵,由你挂帅,强攻井陉口,几成胜算?”
王翦沉默了。
这位一生从未打过败仗的老将,此刻却像是一座沉默的石雕。
他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罕见的犹豫。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回大王。”
“若守将是赵葱、颜聚之流,老臣这把骨头,敢立军令状,三月之内,必破邯郸。”
“但若是李牧……”
王翦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股对对手的敬畏。
“五成。”
“只有五成?”
嬴政的眉头皱了起来。
“寡人给你三十万大军,你也只有五成?”
“即便六十万,也只有五成。”
王翦回答得斩钉截铁。
“大王,李牧此人,非人也,乃妖孽。他在北境抗击匈奴十余年,其骑兵战法,飘忽若神,聚散如风。两年前肥之战,桓齮将军十万大军被他一口吞下,尸骨未寒。番吾之战,他又大破我军。”
“只要他站在那里,那就是一道墙。”
“一道让大秦锐士流干鲜血,也未必能翻过去的……叹息之墙。”
啪。
嬴政手中的棋子,重重地拍在案上,瞬间粉碎。
她站起身,在大殿中焦躁地踱步。
她恨赵国。
恨那个给了她无数屈辱童年的地方。
但她更恨这种无力感。
大秦的国力明明是赵国的十倍,甲士之精良远胜赵军,可偏偏就是因为这一个人,这一道墙,让她的统一大业硬生生停滞了数年。
“难道寡人的大秦,就要被这一个人,挡在邯郸门外吗?!”
她厉声质问。
殿内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阴影处的李斯,缓缓走了出来。
“大王。”
李斯的声音阴冷而平静,就像一条滑过地面的毒蛇。
“王老将军说得对。战场之上,想要胜过李牧,太难,代价太大。”
“但战争,从来就不止发生在战场上。”
嬴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斯:“你有计策?”
“大王可还记得,当年长平之战,我大秦是如何除掉廉颇的?”
李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李牧是神将,但他也是人臣。是人臣,就有软肋。他的软肋,不是匈奴,不是秦军,而是他身后那个昏庸多疑的赵王迁,以及……”
李斯顿了顿,吐出了一个名字。
“那个贪婪成性、妒贤嫉能的赵国相邦——郭开。”
嬴政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当然记得郭开。
当年在邯郸做质子时,她就见过这个人。
那时郭开还是太子的伴读,一脸谄媚,唯利是图。
没想到二十年后,这样的小人,竟然成了左右赵国国运的关键。
“顿弱。”
嬴政喊了一个名字。
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穿着灰布长袍的中年人,从殿外的阴影中走了进来。
他是大秦的“邦交”,实则是大秦最高级别的间谍头目,专司行贿与离间。
“臣在。”
“寡人给你万金。”
嬴政走回王座,坐下,声音变得无比冷酷。
“不,寡人给你两万金。黄金不够,就拿珠宝;珠宝不够,就拿城池去换。”
“带上这些东西,去邯郸,去见郭开。”
“告诉他,只要他能帮寡人搬开这块绊脚石,寡人保他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甚至可以给他大秦的上卿之位。”
顿弱没有多问一句废话,只是躬身行礼:“臣,领命。不出三月,必让赵王自毁长城。”
看着顿弱离去的背影,王翦长叹了一口气。
“大王。”
老将军有些不忍。
“李牧乃当世英雄,若能生擒收服……”
“王将军。”
嬴政打断了他。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惋惜,但瞬间被钢铁般的意志所取代。
“英雄惜英雄,那是你们将军的事。”
“寡人是帝王。”
“在帝王的棋盘上,不能为我所用的棋子,无论多么珍贵,都必须……粉碎。”
※公元前229年,夏。
赵国,北部边境。
狂风卷着黄沙,拍打着李牧那张布满风霜的脸。
他站在高高的烽火台上,眺望着南方。
虽然身在边疆,但他已经嗅到了来自邯郸朝堂的那股腐烂气息。
这几个月来,后方的粮草运送越来越慢,送来的兵器也越来越多残次品。
更让他心寒的是,他收到了密报:邯郸城里开始流传谣言,说他李牧拥兵自重,早已私下与秦王勾结,准备献出赵国,换取秦国的封王。
“将军。”
副将司马尚走到他身后,将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
“朝中又有使者来了,说是大王要查验军账。”
李牧没有回头。
他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不怕秦军的三十万铁骑。
他不怕王翦的百战兵法。
甚至不怕死。
但他怕这种从背后捅来的刀子。
“让他们查。”
李牧的声音疲惫而苍凉。
“只要我李牧还掌兵一天,秦军就休想越过井陉口一步。”
“赵国的江山,我守的不是赵迁那个昏君,我守的,是这赵国千万百姓的家园。”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面容坚毅的赵军将士。
那一刻,这位战神的眼中,竟有一丝泪光。
他或许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在这个比拼下限的乱世里,太过刚直的脊梁,注定会被卑鄙的权谋压断。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几百里外的咸阳宫中,那个曾被他视为死敌的秦国女王,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北方,等待着那一颗将星的陨落。
那将是赵国最后的黄昏。
也是大秦铁骑,踏平邯郸前,最后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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