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初上,二人并肩行于凤吟街市。
东城千念的银发在灯火下流淌着星河般的光泽,粉瞳懒倦半阖,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穆歌执一柄玉骨扇,时不时轻点肩头,为他隔开熙攘人潮。
“魔尊这般招摇,”穆歌侧首低笑,“倒像故意引人来寻仇的。”
千念指尖掠过摊贩悬着的琉璃灯,灯焰骤然凝成冰晶:“本尊行事,何须藏掖。”他忽而俯身,银发扫过穆歌颈侧,“倒是你——方才故意用折扇第三次点向东南角茶楼,是在给谁递信号?”
穆歌扇骨一滞,随即轻笑:“千念兄好眼力。不过是个老朋友,托他查点旧事。”他顺势用扇柄挑起对方一缕银发,“倒是你,这一路嗅了十七次——真半点痕迹都寻不到?”
“魔气到此断绝,”千念蹙眉望向“十里香”酒旗,“像是被…更污秽之物吞吃了。”
酒馆雅阁内,烛影摇红。穆歌斟了盏竹叶青推至千念面前:“现在可能嗅出异常?”
千念粉瞳骤缩:“血咒余味…混着凡人的贪欲臭气。”
“若他当真藏身这‘十里香’,待到傍晚时分,或许能有所发现。”穆歌指尖轻叩桌面,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酒馆内嘈杂的人群,却在几个特定角落稍作停留。
东城千念粉瞳微转,纤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为何偏要等到夜晚?此时与彼时有何不同?”他敏锐地察觉到穆歌的视线有异。
“届时你自然知晓。”穆歌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正要再言,却被热情洋溢的店小二打断。
“客官,您要的糟鹅掌、烩三丝儿来咯——”店小二端着木盘快步走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却在靠近穆歌桌旁时,瞳孔突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僵直。
话音未落,他骤然扼住自己的喉咙!木盘“哐当”坠地,他颈间一道极细的血线迸开,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顷刻间便没了声息。那伤口细如发丝,却精准地切断了喉管。
堂内霎时大乱!女客尖叫声中,多数人仓皇逃窜。
“光天化日竟敢行凶!”一个身着粗布劲装的虬髯壮汉怒吼着逼近穆歌,蒲扇般的手掌按在刀柄上,“老子亲眼见这伙计倒在你桌旁!”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却未逃过穆歌的眼睛。
穆歌稳坐不动,只冷眼睨去:“阁下哪只眼睛见我出手?他颈间是极细的刀伤而非剑伤,”说着将腰间佩剑“啪”地按在桌上,“而我从不带刀。”他目光扫过壮虎口厚厚的茧子——那是长年练习某种特定暗器留下的痕迹。
壮汉一时语塞,仍强辩道:“方才他身边除你之外空无一人!不是你这小白脸还能是谁?!”
东城千念悠然斟了杯酒,粉晶色的眸子在杯沿抬起,冷冷地瞥了那壮汉一眼:“要本尊…出手清场么?”那壮汉被这非人的眼眸一盯,竟然后退了半步,气势瞬间矮了三分。
纷乱间,五六名带刀官差疾步而入。为首者见到穆歌立即躬身:“参见穆公子。”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起来吧。”穆歌声音冷澈,“清白与否,诸位一看便知。”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足够让身边的千念听清,“这次…她也未免太心急了点,竟用如此粗糙的手法。”
“公子放心,下官必查个水落石出!”官差首领额头渗汗,显然听懂了穆歌的弦外之音。
经查验,伤口确为一种特制的薄刃飞刀所致。穆歌忽起身走向临窗空桌,指腹抹过桌角一丝几不可见的血点,随即探身窗外——下方草丛中正躺着一柄沾血的粗制短刀,刀柄上隐约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是…是‘无影刀’的手法!”官差首领声音有些发颤,似乎想急于定论。
穆歌目光扫过官差呈上的通缉令画像:画中男子黑衣冷面,眉骨一道深疤贯穿至下颌。
“此人我见过!”老板突然指向最内侧的雅座,“半刻钟前还在那儿饮茶…”但他手指的方向,却巧妙地将官差的注意力引向了与穆歌发现血迹截然相反的角落。
官差疾步查看,自然一无所获。
“既然锁定‘真凶’,”穆歌起身,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官差和那壮汉,“下次若再让这等‘要犯’在闹市出手,惊扰圣听——来的便不是我了,而是直达天听的圣旨。届时,恐怕就不是查案,而是…清算了。”
众官差骇然垂首,那壮汉也面色微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刀柄。
东城千念挑眉看着穆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人类露出如此锋锐的一面,言语机锋之下,似乎每个人都听懂了不同的警告。
“走吧。”穆歌转身时神色已恢复温润,对千念轻声示意。
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沉的暮色中。
“你如何笃定凶器必在彼处?”千念粉瞳微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窗外暮色渐浓,将他侧脸镀上一层暗金。
穆歌唇角噙着冷冽笑意,指尖蘸了茶水在桌面画出两道弧线:“我们所在这一侧仅有两席,凶手若混入奔逃人群,必会搅动气流——而你我所觉,唯有穿堂风。”他指尖重点窗棂,“唯有此处,出手后翻身而下,草木掩映间最利藏匿。”
“既如此熟悉其习性…”千念银发微动,忽然逼近穆歌,鼻尖几乎触及对方睫羽,“你早知凶手身份?”
“自然知晓。”穆歌迎着他的注视轻笑,眼底却结着寒冰,“三年间七次暗杀,次次皆是他的手笔。”他忽然扯开衣领,露出淡色旧痕,“便是拜他那柄柳叶薄刃所赐。”
千念指尖倏地抚上那道疤痕,魔族冰冷的触感激得穆歌微微一颤:“既是人类,为何本尊嗅不到半分杀意?”
“因为他本就是‘无息之刃’。”穆歌任由对方触碰伤口,声音压得极低,“太后麾下最利的刀,方逸。”
“太后?”千念粉瞳骤然收缩,眼前浮现出龙云思身上那股既纯粹又诡异的神力波动,“是今日你所见之人?”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玩味。
穆歌摇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茶杯边缘:“云思待我至诚,我从不疑她。但你今日点破她身负神力…”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出鞘之剑,“反而让我想起,那位视我如眼中钉的太后,或许也并非凡人。”
“哦?”千念倾身,银发如流水般泻下肩头,带着探究的意味,“细说。”
“千念兄有所不知,”穆歌声音沉了几分,似陷入不甚愉快的回忆,“太后沈青瑶,与我父亲有血海深仇。自我降生之日起,她便欲除我而后快。明枪暗箭,从未停歇。若非苏景数次舍命相护…”他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自嘲,“你今日见到的,大抵便是一具枯骨了。”
“区区凡人女子,竟有这般能耐与执着?”千念挑眉,指尖一缕魔气缭绕,似在衡量话语的分量。
“这正是关键所在。”穆歌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若云思真是神族,那将她抚养长大、且对我穆家步步紧逼的太后沈青瑶…其真实身份,恐怕与你我所知的‘四界’脱不了干系。”
千念眸光微闪,粉瞳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金纹:“她叫什么名字?”
“沈青瑶。”
窗外夜风忽疾,吹得灯笼剧烈摇晃,仿佛这三个字本身便带着不祥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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