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境,黑风部与烈阳部联军临时驻扎的草场。
气氛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剑拔弩张。数百骑兵乱哄哄地散布着,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聚集起来的武装牧民,抢劫了些牛羊后正饮酒作乐,等待苍狼部的反应。
穆歌与东城千念并未直接现身于大军阵前。两人只带了寥寥数名精锐斥候,悄无声息地潜至附近一处高地。
穆歌用千里镜观察着下方混乱的营地,唇角勾起一抹慵懒而冰冷的弧度:“乌合之众。看来背后有人撺掇,想给苍狼部添堵是真,自身并无死战之心。”
东城千念静立一旁,银发在边关凛冽的风中微微拂动,粉瞳中毫无波澜,只淡淡吐出两个字:“首领。”
穆歌会意,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营地中央那顶最大的、装饰着黑羽和烈日图腾的华丽帐篷。那是两部首领议事之处。
“擒贼先擒王,最省事的法子。”穆歌放下千里镜,看向东城千念,眼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笑意,“千念,是你来,还是我来?或者……一起?”
东城千念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但身影已如鬼魅般自原地消失,只留下一缕几乎察觉不到的微风。下一瞬,他已出现在数十丈外,几个闪动,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朝着那顶首领大帐悄然潜去。
穆歌低笑一声,对身边目瞪口呆的斥候吩咐道:“在此候着,无论看到什么,不得擅动,不得声张。”说完,他身形一展,竟也以不逊于东城千念的轻灵与速度,沿着另一条路线,默契地包抄而去。
两人甚至无需言语交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明了彼此意图——东城千念主潜入制敌,穆歌则负责外围策应、切断援路,并确保“意外”不会发生。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那顶华丽的大帐内,原本正为劫掠成功和可能的谈判筹码而得意畅饮的黑风、烈阳两部首领及其亲信,惊恐地发现帐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银发粉瞳、宛若妖神的男子。
未等他们呼喊或拔刀,一股冰冷彻骨、如同实质的威压已将他们彻底笼罩,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几乎同时,帐外传来几声短促而沉闷的倒地声,那是试图靠近或察觉不对的卫兵,被不知从何处袭来的精准手法瞬间制服。
穆歌的身影如同闲庭信步般撩开帐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那惯有的、令人心底发寒的慵懒笑意。他看也没看那些被东城千念气势所慑、如同待宰羔羊的首领,径直走到主位,拿起桌上盛满酒的金碗,嗅了嗅,又嫌弃地放下。
“好了,别吓死他们,还得问话呢。”穆歌对着东城千念笑道。
东城千念收敛了部分威压,但那双粉瞳依旧冰冷地扫过众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生死威胁面前,所谓的“旧怨”和“要求”脆弱得不堪一击。两名首领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供出了是收到神秘人挑唆和少许财物诱惑,才胆大包天前来生事,并赌咒发誓立刻退兵,绝不再犯,甚至愿意赔偿苍狼部损失。
穆歌得到了想要的口供和信息,与东城千念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此事背后,恐怕不止是部落纷争那么简单。
“滚吧。带着你们的人,立刻消失。”穆歌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若再敢来犯,下次来‘劝和’的,就不会是我们两个这么好说话的了。”
两部首领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出大帐,随即营地中响起了急促的号角与慌乱的人喊马嘶,数百骑兵如同退潮般仓皇撤离,只留下一地狼藉。
穆歌与东城千念站在高地上,望着远去的烟尘。
“看来,有人不想让那达慕太顺利。”穆歌眯起眼睛。
东城千念微微颔首,粉瞳望向王庭方向。
王庭之中,龙泽在临时书房内召见了梅尧臣。
两人商讨了一些凤吟国内近日的政务与那达慕结束后回朝的安排。末了,龙泽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梅尧臣见状,适时地温声道:“陛下此次远行,舟车劳顿,还要应对各方事务,实在辛苦。微臣听闻,那位墨风公子不仅见识广博,更难得的是精通棋艺,一手棋下得是出神入化,颇有古风。陛下何不召他来,手谈一局,既可放松心神,亦可借此观察此人深浅?想来以墨风公子的性情,应当不会介意。”
龙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对于墨风这个神秘人物也颇为好奇,而且连日来精神紧绷,下棋倒是个不错的消遣。
他点了点头:“梅卿所言甚是。来人,去请墨风公子过来一叙,就说朕想与他切磋棋艺。”
内侍领命而去。梅尧臣也适时告退。
退出书房,梅尧臣并未直接回自己住处,而是信步走向王府中那处移植了中原花卉、略显清静的后花园。
刚踏入月门,却见一个白金色的窈窕身影正带着个银发小女孩在池边喂鱼,正是小钰和夭夭。
小钰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来,见是梅尧臣,红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绽开明媚的笑容:“梅大人,好巧啊。”
梅尧臣神色如常,含笑拱手:“小钰姑娘,夭夭姑娘,幸会。是在下打扰二位雅兴了。”
“哪里的话。”小钰摆摆手,继续将手中的鱼食撒向池中,引得锦鲤争抢,“梅大人这是刚忙完?”
“正是。与陛下商议了些琐事。”梅尧臣走近几步,目光温和地看向池中,“说来,穆大人与东城公子受命前往边境处理纷争,未能陪伴姑娘,还望姑娘勿怪。此举虽有些唐突,但确是经过思量的。毕竟,穆歌身份特殊,能力卓绝,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钰侧头看了他一眼,红眸中流光微转,笑道:“朝廷里那些弯弯绕绕,我是不太懂。不过穆家那公子哥儿,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脑子活,手段也够。东城公子眼光不错。”她顿了顿,似是无意地说道,“梅大人似乎……对穆公子也颇为看重?”
梅尧臣笑容不变:“穆大人乃国之栋梁,陛下肱骨,自当看重。况且,他确实……很适合那个位置。”他的话意味深长。
小钰似乎听懂了什么,但又懒得深究朝廷之事,只是点了点头:“你们人类的事,自己琢磨就好。”
鱼食喂完,小钰拍了拍手,拉着夭夭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她与梅尧臣错身而过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带着一丝探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梅尧臣温文尔雅的侧脸。
“说起来,梅大人,”小钰的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好奇,“我总觉得你长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不知我们之前,可曾有过一面之缘?”
梅尧臣心中猛地一凛,但脸上那温和无害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他转过头,坦然迎上小钰探究的目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玩笑:“哦?竟有此事?梅某自认容貌平平,若真曾有幸得见姑娘这般绝色,定然印象深刻,终生难忘。许是姑娘见过的某人与梅某容貌有几分相似吧?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否认了相识的可能,又捧了小钰一句,将可能的风险轻轻带过。
小钰看了他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至极,仿佛刚才的疑问只是随口一提:“说的也是。可能是我记错了。梅大人,告辞了。”
“姑娘慢走。”梅尧臣含笑目送她牵着夭夭离开。
直到那白金色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梅尧臣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才缓缓敛去,黄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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