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从窗棂间无声流泻。梅枝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随风轻晃,时而纠缠,时而分离,仿佛两支共舞的笔,在夜色中描绘着无人得见的画卷。
床榻边的纱帐半垂,被夜风撩起一角,又轻轻落下。帐内,两道人影起初泾渭分明,如对峙的山峦,隔着楚河汉界。渐渐地,其中一道影子悄然移动,如藤蔓攀附古木,一寸寸侵蚀着中间的空隙。
窗外,一株夜昙悄然绽放。洁白的花瓣在月光下颤抖着舒展,露出内里娇嫩的花蕊。晚风忽然转急,吹得花枝摇曳,花瓣不堪蹂躏,落下几滴晶莹的露珠,坠入泥土不见踪影。
子夜时分,一片浮云遮月,室内骤然暗了下来。只听得床榻发出细微的声,如叹息,如呜咽,很快又被夜风吹散。梅树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得更加剧烈,纠缠成一团模糊的墨色。
后半夜,露水渐重。庭院里的青石小径被浸得湿漉漉的,反射着零星的月光。那株夜昙已然完全盛开,花瓣上沾满露珠,在风中轻轻颤动,显得格外娇弱。
天将破晓,东方泛起鱼肚白。床榻边的地面上,一件黑白相间的女仆装被随意丢弃,如一朵凋零的花。纱帐上不知何时溅上了一滴暗红,在素白的纱上格外刺目,宛如雪地里的一瓣落梅。
晨风拂过,掀起纱帐一角。床榻上凌乱不堪,锦被纠缠如蛇,枕畔落着几缕长发,有乌黑如墨的,也有泛着淡淡蓝色的——此刻正亲密地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窗外,那株夜昙已经合拢,只留下几片沾满露水的花瓣,证明它曾彻夜绽放。梅树梢头,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开始啼叫,声音清脆又带着几分羞涩,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只有晨曦才能听懂的秘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膳厅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侍女们低头摆放碗筷,瓷器的轻碰声在静谧的晨间格外清脆。
西门雪先踏入膳厅。她今日罕见地穿了件藕荷色襦裙,发髻松松挽起,露出白皙的后颈。指尖在门框上停顿了一瞬,才迈步而入。脚步比往日轻缓三分,落座时腰背挺得笔直,仿佛稍一松懈就会想起什么不该想的事。
叶风随后而来。他换了身月白长衫,衣领却系得比往日严实,将脖颈遮得密不透风。发梢还带着水汽,显然刚刚沐浴过。目光与西门雪相接的刹那,两人同时别过脸去,耳根泛起如出一辙的红晕。
少...少爷,小姐,请用粥。小侍女捧着食案上前,眼睛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打转。今晨她去收拾卧房时,可是瞧见了那件被撕破的女仆装...
西门雪接过瓷碗,指尖不小心与叶风相触,惊得差点打翻粥碗。叶风眼疾手快地扶住,却因动作太大扯到某处隐痛,倒抽一口冷气。两人手忙脚乱间,勺柄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膳厅里格外刺耳。
我自己来!西门雪抢过勺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叶风低头搅动碗里的白粥,一粒粒米被戳得东倒西歪。他眼角余光瞥见西门雪小口啜饮时微微蹙眉的模样,昨夜某些片段突然闪回脑海,惊得他差点被粥呛到。
窗外,几只麻雀在梅枝上叽喳跳跃,震落一地花瓣。有片粉色恰好飘进窗内,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那个...叶风盯着花瓣开口。
食不言!西门雪立刻打断,连耳垂都红透了。
沉默再次蔓延。叶风注意到西门雪拿筷子的手有些不稳,指节处还留着几道浅浅的红痕——是他昨夜情急之下攥得太紧留下的。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赶紧灌了口茶掩饰。
膳厅角落的铜漏滴答作响,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当西门凛大步走进来时,两人如蒙大赦般同时起身行礼,动作整齐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父亲。
西门伯父。
西门凛目光在女儿异常红润的脸色和叶风领口若隐若现的抓痕上扫过,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意味深长地说:
昨夜风大,梅花落了不少。
西门雪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叶风则把脸埋进粥碗里,热气腾腾的粥面映得他满脸通红。
一阵穿堂风掠过,掀起了西门雪的袖角。她慌忙去按,却还是让叶风瞥见了腕内侧那枚小小的咬痕——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瓣,鲜艳又私密。
膳厅外,晨光正好。那株夜昙彻底合拢了花瓣,仿佛羞于见人。只有廊下挂着的那对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正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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