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虹贯空,刹那无踪。雅间内只余下淡淡的星辉残留与战斗后的狼藉。墨规没有片刻停留,身形如烟,沿着来时的隐秘通道迅速撤离。暗琼楼内已然警铃大作,急促的脚步声、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更有数道强大的神念来回扫视。
他收敛所有气息,归墟道基内蕴,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一道移动的阴影,与黑暗完美融合。心灯微光映照,总能提前避开搜查的护卫与激发的探测禁制。偶尔有避无可避的关卡,他便以寂灭指力无声洞穿墙壁或地板,开辟新的路径。归墟之力在破坏与吞噬方面,展现出惊人的高效与隐蔽。
不过盏茶功夫,墨规已从暗琼楼另一处不为人知的通风口悄然滑出,落入一条肮脏狭窄的后巷。夜风带着凉意拂过,远处暗琼楼的喧嚣被厚重的墙壁隔绝,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没有立刻前往与石岳约定的第三备用地点——城北一间不起眼的铁匠铺后院。摘星阁使者带着墨辰离去,虽然约定三日后落星坡相见,但墨规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那华服青年背后的势力与冥土勾结,此次行动失败,对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暗琼楼发生如此大的事情,伏渊城各方势力的眼线必然都被惊动。他需要确认是否被跟踪,并观察一下城中的反应。
伏渊城的夜晚,并不平静。许多店铺依旧灯火通明,尤其是酒肆、赌坊之类的场所,更是人声鼎沸。但在这表面的喧嚣下,墨规能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暗流。街道上巡逻的城卫军数量明显增多,且步伐急促,神色警惕。一些阴暗的角落里,隐约有身影快速闪过,气息诡秘。空中偶尔有隐晦的神念交织扫过,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他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夜行者,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时而融入人群,时而穿行小巷。归墟道基赋予他强大的感知与隐匿能力,即便是元婴境修士,若不刻意仔细探查,也难以发现他的异常。
他路过几条主要街道时,刻意在几个茶馆、酒肆外稍作停留,捕捉着里面传出的只言片语。
“听说了吗?暗琼楼今晚出大事了!据说有强者动手,打坏了好几个包厢!”
“何止!我二舅的连襟的侄子就在暗琼楼当护卫,据说死了不少人!好像还牵扯到肖副城主的侄子!”
“肖副城主的侄子?那个叫肖玉龙的纨绔?活该!整天欺男霸女,这次踢到铁板了吧?”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不过听说肖玉龙好像没死,但变成了傻子!肖副城主震怒,已经下令全城戒严,搜捕凶徒!”
“搜捕?我看是趁机清理异己吧?雷大统领那边能答应?”
“嘿,这就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知道的了,不过,好像雷大统领的人也出动了不少,方向是城外。”
“城外?难道凶徒跑了?还是说,去了寂灭平原那边?”
寂灭平原!墨规心中一动。雷大统领的人马动向,似乎暗示着什么。难道他们也发现了寂灭平原的异常,或者得到了关于父母行踪的线索?
他继续游走,又在一处流浪汉聚集的桥洞下,“听”到两个似乎混迹底层情报圈的散修在低声交谈:
“甲字三号包厢的那位,绝对是过江猛龙!那星光,我隔老远都觉得心惊胆战!”
“可不是!肖玉龙那蠢货,这次算是把肖副城主坑惨了。不过,我听说肖副城主背后,好像有‘幽冥宗’的影子,今晚那两个黑袍老者,据说就是幽冥宗的‘幽影双煞’!”
“幽冥宗?那不是西极那边一个亦正亦邪、据说跟冥土有点暧昧不清的宗门吗?他们竟然把手伸到伏渊城来了?”
“水浑着呢,不过,那位星光女修带着另一个女娃走了,好像还有个年轻男的跑了。现在肖副城主和幽冥宗,怕是在满城找那个男的。”
“找?伏渊城这么大,藏个人还不容易?而且,我总觉得,那男的也不是善茬。”
墨规悄然离开桥洞,心中了然。果然,肖副城主(肖文渊)与幽冥宗(冥土外围势力)勾结,而雷大统领(雷烈)似乎态度不明,甚至可能与之对立。自己现在成了肖文渊和幽冥宗的重点搜寻目标。
他不再耽搁,确认无人跟踪后,绕了一个大圈,最终来到了城北那间名为“老陈铁匠铺”的后院。按照特定节奏轻叩门板三长两短,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石岳警惕的面容出现在门后。
“少爷!”石岳见到墨规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连忙将他迎入。
后院不大,堆放着一些废铁和煤块,一间简陋的厢房里,另外两名精锐正在打坐调息。见到墨规,纷纷起身。
“大家都没事吧?”墨规问道。
“我们按计划分散撤离,很顺利,没有尾巴跟来。”石岳汇报,“少爷,小姐呢?还有暗琼楼那边。”
墨规简要地将拍卖会后发生的事情,包括摘星阁使者的出现、碎星灵乳、击溃肖玉龙和幽影双煞、以及三日后的落星坡之约告知众人,但略去了关于“先天星魂”和摘星阁具体传承的细节,只说是墨辰的伤势需要那位前辈救治并指点。
石岳等人听得心潮起伏,既为墨辰得到救治而欣喜,又为对方的强大与背景而震惊,更对眼下的危险局势感到担忧。
“肖文渊和幽冥宗绝不会罢休。”石岳沉声道,“此地虽暂时安全,但恐怕也不能久留。少爷,我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等。”墨规目光沉静,“等三日,辰辰稳定伤势,我们在落星坡与那位前辈汇合,获取前往寂灭平原的线索与方法。这三日,我们需要完全隐匿,同时尽可能收集关于肖文渊、雷烈、幽冥宗,以及寂灭平原最新的情报,特别是雷烈人马出城的动向。”
他看向石岳:“石叔,你在伏渊城还有没有绝对可靠、且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不易被搜查的落脚点,以及情报来源。”
石岳皱眉苦思,忽然眼睛一亮:“有一个!是我当年游历时偶然救下的一个老修士,姓吴,人称‘吴老鬼’,精通阵法与机关傀儡,在城西贫民区地下有个极其隐蔽的作坊,几乎与世隔绝。此人性格孤僻,但极重恩义,且对伏渊城各方势力秘闻了如指掌,因为他时常暗中接一些修复古物、破解禁制的活儿,接触三教九流。我曾帮过他大忙,他发誓欠我一条命。或许可以去找他。”
“可靠吗?”墨规问。
“至少,比留在任何客栈或已知据点要安全得多。吴老鬼的住处,知道的人极少,且布满了奇门阵法,等闲人找不到,就算找到也难以闯入。”石岳肯定道。
“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转移。”墨规当机立断。
在石岳的带领下,一行人趁着夜色最深之时,如同幽灵般穿梭在伏渊城复杂的街巷与地下排水网络中,避开了数波巡逻队,最终来到了城西一片低矮破败的棚户区深处。
石岳在一堵看似普通的、爬满苔藓的砖墙前停下,手指按照某种复杂的顺序,在几块砖头上或轻或重地敲击了数十下。片刻后,砖墙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里面透出昏黄的光线和一股淡淡的机油与金属混合的气味。
众人鱼贯而入,砖墙在最后一人进入后悄然闭合,从外面再看不出丝毫痕迹。
墙内别有洞天,是一个占地颇广的地下空间,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金属零件、半成品的傀儡兽、刻满符文的阵盘,以及一些破损的古董器物。一个头发花白、衣衫油腻、正拿着放大镜对着一块复杂齿轮研究的老者,头也不抬地问道:“谁啊?大半夜的,扰人清静。”
“吴老,是我,石岳。”石岳上前一步,恭敬道。
吴老鬼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精悍眼睛的脸。他看了看石岳,又扫过墨规等人,目光在墨规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正常。
“是你小子?惹上麻烦了?”吴老鬼的声音沙哑,却透着精明。
“实不相瞒,吴老,确实遇上了大麻烦,需要在您这儿暂避几日,并打听些消息。”石岳坦诚道,将部分情况(省略摘星阁使者等核心机密)告知。
吴老鬼听完,眯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半晌才道:“肖文渊的侄子成了白痴?幽影双煞栽了?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伏渊城这潭死水,总算有点波澜了。行,看在你当年救命之恩的份上,地方你们可以住,我这里别的不敢说,躲上十天半个月,就算肖文渊把伏渊城翻过来,也找不到。至于消息。”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幽冥宗最近确实和肖文渊走动频繁,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需要大量珍稀材料,那‘千年温玉髓’的委托就是他们发的。雷烈那莽夫,倒是跟肖文渊不太对付,他最近派人出城,据我暗中监控的能量波动看,方向确实是寂灭平原边缘的‘黑风口’,好像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异常的空间波动痕迹,可能与之前闯入的人有关,更具体的,我需要点时间,启动几个埋在城里的‘小玩意’探探。”
黑风口!空间波动痕迹!墨规心中一定,这很可能与父母的行踪有关!吴老鬼果然有些门道。
“有劳吴老!需要什么报酬,您尽管开口。”石岳感激道。
“报酬?”吴老鬼摆摆手,目光却再次瞟向墨规,咧了咧嘴,露出几颗黄牙,“报酬嘛,以后再说。我看这位小友,很是不凡啊,或许,以后老头子我有求到你们的时候。现在,先去后面杂物间休息吧,那里干净些。”
安排好住处后,墨规独自站在吴老鬼这地下作坊的一角,透过一个伪装成通风口的镜面装置,默默望着外面伏渊城朦胧的夜景。
三日时间,需要尽快提升实力,消化碑林所得,稳固初成的归墟道基,并推演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辰辰有摘星阁使者护持,应无大碍。落星坡之约,将是他们正式踏上探寻父母、直面冥尊阴谋的关键一步。
伏渊城的暗流,寂灭平原的凶险,冥尊的阴影,父母的安危,一切,都将在三日后的落星坡,迎来新的转折。墨规闭上眼,归墟道基缓缓旋转,心灯如豆,却坚定地照亮着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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