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外门,讲法堂。
今日讲授的是《基础引气诀》的第三篇,关乎灵气在经脉中的细微运转。高台上,传功长老声音平缓,字句清晰,将看似简单的法诀剖析得丝丝入扣。台下,数百外门弟子或凝神细听,或皱眉苦思,或奋笔疾书。
林轩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和往常一样,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身前粗糙的木案上,仿佛那上面的木纹比长老的讲解更有吸引力。他身形单薄,气息微弱,混杂在人群中,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引不起半点波澜。
周围偶尔有目光扫过他,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或纯粹的忽视,很快便移开。三年炼气一层,早已是外门公认的“定论”,无人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传功长老讲到一处关键,关于“气走璇玑,意沉紫府”的联动,台下不少弟子露出困惑之色。这并非难以理解,却需要一丝对灵气精确的掌控力,对大多还在炼气中期挣扎的外门弟子而言,算是个小门槛。
长老目光扫过台下,见众人反应,便准备再详细解释一遍。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直低着头的林轩,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木案上轻轻划了一下。动作轻微得如同微风拂过尘埃,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然而,高台上,正欲开口的传功长老,声音猛地一滞!
他修为已至金丹后期,灵觉敏锐远超台下弟子。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分明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意”,从那最不起眼的角落弥漫开来。那并非灵力,也不是神识,更像是一种……直指道法本源的“理解”,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却精准无比地映照在他正在讲解的那个关窍之上。
仿佛有人用最简洁、最本质的方式,为他刚刚讲述的内容,做了一个完美无瑕的注解。
长老的目光瞬间锁定林轩,带着惊疑与审视。
林轩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低着头,保持着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刚才那瞬间的“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长老的错觉。
是他?
传功长老眉头微蹙。这个弟子他认得,或者说,记得这个名字代表的“事迹”。一个资质驽钝,三年无法寸进的弟子。怎么可能是他?
可那股“意”……虽然微弱短暂,却纯粹得令人心惊。绝非一个炼气一层弟子能够拥有,甚至……不像是玄天宗任何一脉传承的路数。
长老压下心中的波澜,不动声色地继续讲解,但目光却不时掠过那个角落。然而,直到讲法结束,林轩再无异状,依旧是那副懵懂茫然的样子。
“难道是老夫感应错了?”长老心中疑虑重重,最终也只能将此事暂且记下。
讲法结束,弟子们纷纷起身离去。林轩也随着人流,默默走出讲法堂。
他刚走出不远,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林师弟吗?今日长老讲的‘高深’道法,可曾‘悟’透了几分?”
林轩脚步未停,恍若未闻。
说话的是外门弟子中颇有几分名气的张远,炼气六层修为,平日便喜欢拉帮结派,对不如他的弟子多有欺凌。他见林轩无视自己,脸上挂不住,快走几步拦在林轩面前,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带戏谑的跟班。
“怎么?林师弟耳朵也不好使了?”张远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一些尚未走远的弟子纷纷侧目。
林轩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张远,目光平静,没有愤怒,没有畏惧,甚至没有情绪,就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这种眼神让张远极为不舒服,他冷笑道:“听说前几日祖祠出事,你也在场?啧啧,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没被魔物撕碎。不过,废物就是废物,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伸出手,想去拍林轩的脸颊,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
周围有弟子露出不忍之色,却无人敢出声制止。张远在外门,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睚眦必报。
就在张远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林轩皮肤的瞬间——
林轩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了张远伸来的手腕。
没有接触,没有灵力波动。
张远脸上的狞笑猛地僵住!
一股极其细微、却锐利如针的刺痛感,毫无征兆地从他手腕处的经脉中窜起,瞬间打乱了他体内缓缓运转的灵力!那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但灵力运行的滞涩感却真实存在,让他伸出的手臂微微一颤,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怎么回事?
张远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又看向林轩。对方依旧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做。
是巧合?还是……
不可能!一个炼气一层的废物,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干扰到自己的灵力运行?
就在张远惊疑的这片刻,林轩已经绕开了他,继续向前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张远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弟子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明明是想羞辱对方,结果却像是自己出了个丑。
“看什么看!”他恼羞成怒地朝周围吼了一声,悻悻地带着跟班离开,心里却种下了一根刺。刚才那瞬间的灵力滞涩,太过诡异。
远处,一座阁楼的窗前,云鹤真人与执法长老邢铁山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宗主,您看到了吗?”邢铁山语气凝重,“张远出手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虽然没有任何灵力痕迹,但……”
“嗯。”云鹤真人微微颔首,眼神深邃,“并非灵力,更像是一种……意境的干扰。极其高明,若非你我修为,几乎无法察觉。”
他顿了顿,缓缓道:“讲法堂内,传功长老也感应到了一丝异常,同样源自林轩。”
邢铁山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说来,此子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他隐藏修为,潜伏宗门,究竟意欲何为?祖祠之事,必与他脱不了干系!”
云鹤真人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未必是恶意。若他真有轻易镇压那魔魂之力,覆灭我玄天宗也不过翻手之间,何须潜伏?他若有所图,何必等到今日?”
他望着林轩消失的方向,目光复杂:“此子身上,迷雾重重。传令下去,所有暗哨撤除,停止一切明面调查。”
“宗主?!”邢铁山不解。
“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云鹤真人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与决断,“传我法令,即日起,恢复林轩一切外门弟子待遇,资源供给按内门弟子标准发放。他若有任何要求,只要不危及宗门,尽量满足。”
“这……”邢铁山满脸愕然。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云鹤真人转身,望向主峰后山祖祠的方向,语气低沉,“我有预感,玄天宗的命运,或许……已系于此子一身。”
他袍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但愿,我今日之决断,非是引狼入室。”
一道隐秘的宗主法令,迅速传下。明面上的窥探消失了,但一股更为隐秘的关注,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向那个依旧住在简陋屋舍中的少年。
而林轩,对于待遇的悄然提升,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喜悦,依旧日复一日,重复着他那单调而沉寂的生活。
只是,在他那看似空洞的眼眸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微光,仿佛沉寂的星海,于无人知晓处,悄然流转。
玄天宗的天空,看似恢复了往日的晴朗。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伴随着那个“废物”弟子的身影,悄然弥漫。
惊雷,或许就藏在下一片看似平静的云朵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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