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秩序如网,覆盖八荒,然洪荒之广袤,犹有无尽奇景异族,处于王化边缘,秉受天地偏气而生,其形其性,往往超乎常理。在那南方炎热潮湿的广袤荒原、毗邻蛮荒之地的区域,便存在着两个习性迥异、却都与“火”有着不解之缘的奇异国度——讙头国与厌火国。
讙头国,位于南海之滨,一片遍布礁石、暖流交汇的“沸浪泽”中。其国民形态最为特异,生就一副人面,却无寻常手足,代之以一对形似鸟翼的肉翅,身躯则更近鱼形,覆有细密滑腻的鳞片,尾部强健有力。他们被称作“讙头”,正是因其面孔似人,却能如鸟类般发出“讙讙”鸣叫,且其头部转动极为灵活,可顾盼身后。
其先祖渊源,已不可细考。有古老传说提及,此族乃上古某位执掌部分海域与飞禽权能的神只,其神力逸散与当地一支濒海人族血脉交融所生。他们既非纯粹的海族,亦非禽鸟之属,而是介于其间,成了两栖之民。讙头国人一生大部分时间居于温暖的浅海或河口,以肉翅划水,鱼尾摆动,其速惊人,能轻易捕捉鱼群。亦能凭借肉翅短距滑翔,跃出水面,捕食低飞的水鸟或采摘岸边椰果。
讙头国人性情躁动而敏锐,不建城郭,多以巨大的礁石洞穴或编织水草浮巢为居。他们崇拜一种名为“炎阳贝”的奇异贝类,此贝壳色赤红,能自发微热,于阴冷海水中提供温暖。每年赤日最盛之时,讙头国人便会举行“迎阳祭”,成千上万的族人汇聚于最大的一片礁滩之上,以身躯摩擦炎阳贝,发出炽热与鸣响,同时剧烈舞动,肉翅拍击水面,激起漫天水雾虹光,景象诡谲而热烈。他们不善冶炼,却能用一种海底火山喷发形成的天然琉璃石,磨制成锋利的矛尖与刀片,镶嵌于骨柄之上,作为武器与工具。
因其习性特异,且领地意识极强,寻常人族与海族皆不愿与之交往,视其为半人半妖的异类。
厌火国,则位于讙头国以西的内陆,一处名为“焦炎裂谷”的火山地貌区域。此地地火活跃,空气灼热,遍布硫磺气息,赤地千里,少有植被。厌火国民外形与常人无异,只是肌肤普遍呈暗红色,仿佛常年被火炙烤,发须皆如灼红的炭丝,双目开阖间,隐隐有火星溅出。
此族之异,不在其形,而在其禀赋。他们并非驾驭火焰,而是以“火”为食!其脏腑结构异于常人,能直接吞食燃烧的火焰、灼热的炭块、乃至熔融的岩浆,并从中汲取生命所需之精气。火焰于他们,如同五谷于常人。
传闻其祖乃是一位于远古大火灾难中幸存的人族,因缘际会,体内融入了一丝不灭的火精,从此血脉变异,后代皆需食火维生。他们居于开凿于火山岩壁上的洞窟之中,厌火国人不需要烹饪食物,他们的聚集地,往往围绕着永不熄灭的地火脉或活跃的火山口。他们会用特制的耐火石瓮收集地火精华、雷击之后的天火余烬,甚至敢于深入岩浆河边缘,捞取凝固的火曜石作为“干粮”。
厌火国人性情普遍暴烈如火,直来直去,易怒却也爽直,不喜阴谋诡计。他们能将体内积存的火气短暂喷出,形成灼热吐息,足以熔金化铁,是其御敌与狩猎(主要猎取一些耐火的蜥蜴、火鼠之类生物)的重要手段。他们也擅长利用地火锻造,虽无精细技巧,却能凭借天生耐火之躯与对火候的直觉,打造出极其坚韧耐用的粗犷兵器与甲胄。
然而,以火为食,亦有其弊。过度吞食强大火焰或火精,会导致体内火气失衡,有自焚之危。且其性情之暴烈,也时常引发内部争斗,或与周边族群的冲突。
这一日,厌火国的一支狩猎队,为了追捕一群罕见的“火鼬”,竟不知不觉越过了传统界限,进入了讙头国视为禁脔的一片富含炎阳贝的暖流海域。
讙头国的巡海队伍立刻发现了这些浑身散发着硫磺与焦灼气息的“入侵者”。对于天性喜水、厌恶干燥炎热的讙头国人而言,厌火国人身上的气息如同瘟疫般令人不适。
“讙!讙讙!(止步!离开我们的海域!)”讙头国巡海首领,一名身躯格外粗壮、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勇士,挥动着镶嵌琉璃石的长矛,发出尖锐的警告鸣叫。
厌火国狩猎队长,一个满头红发如火焰般贲张的壮汉,正为追丢火鼬而烦躁,见状更是火冒三丈,瓮声瓮气地吼道:“聒噪的鱼鸟!这大地之上的火气,皆与我族有缘!尔等速速让开,莫挡了我们的路!”说着,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猛地向前一喷!
一道赤红色的灼热吐息,如同小型火浪,朝着讙头国人席卷而去!海水触及吐息,瞬间汽化,发出嗤嗤巨响,白雾弥漫。
讙头国人天生畏火干燥,见状大惊,纷纷潜入水中躲避,那灼热吐息掠过水面,将一片海域蒸得滚烫,几条倒霉的海鱼瞬间被煮熟翻白。
“可恶的纵火之徒!”讙头国首领从水中冒头,惊怒交加,“竟敢玷污我等圣域!儿郎们,驱逐他们!”
霎时间,无数讙头国人从礁石后、海水中跃出,他们或以肉翅拍击水面,激起巨大水浪冲击;或投掷出锋利的琉璃石短矛,破空之声凄厉;更有甚者,合力掀动暗流,试图将厌火国人拖入深海。
厌火国人虽在陆上勇猛,但在水中却行动不便,且他们的火系能力在水中大打折扣。面对讙头国人神出鬼没的攻击,一时间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只能凭借皮糙肉厚和偶尔喷出的火焰逼退近身的敌人。
冲突愈演愈烈,海域之上一片混乱,水浪与火光交织。
恰在此时,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一位身着水蓝色官袍、脚踏仙鹤的仙官降临云端。正是负责协调南方各族事务的“南海巡境使”。他奉天庭谕令,调解四方纷争,维护玉皇秩序下的和平。
“住手!”仙官声如润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股柔和的法力波动荡开,瞬间平息了翻涌的浪涛,也压下了厌火国人周身躁动的火气。
双方见状,知是天庭来使,虽仍怒目而视,却也不敢再动手,各自退开一段距离。
仙官落下,先看向厌火国人,肃容道:“焦炎裂谷之西,方为尔等疆域。越界滋事,惊扰邻邦,此乃触犯天条之举!尔等可知罪?”
厌火国队长虽有不甘,但在天庭威严下,只得低头认错。
仙官又转向讙头国人,语气稍缓:“沸浪泽之安宁,亦受天庭庇护。然,驱逐即可,不可妄动杀念。各族禀赋不同,当各守其土,各安其道。”
在仙官的调解下,厌火国人承诺退回裂谷,并赔偿(以他们特有的火曜石和耐火黏土)讙头国被毁坏的少量炎阳贝礁区。讙头国人也答应不再深究。
一场可能的流血冲突,在天庭秩序的干预下得以消弭。然而,讙头国与厌火国,这一水一火,天性相克的两族,其间的隔阂与矛盾,却非一次调解所能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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