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核心会议室的空气,总是在重大决策前夕,沉淀出一种特殊的质感。它混合着电子设备散发的微弱臭氧味、旧地图和打印墨水的陈旧气息,以及一种无形却几乎可以触摸的、高度集中的思维张力。
窗外,安全区扩建工地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滤去大半,只剩下模糊的背景低鸣,如同这片废墟世界不甘沉寂的心跳。
我坐在椭圆会议桌的首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木质桌面,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
陈志远政委神色沉静,眼神深处却闪烁着惯有的审慎与考量;陆旗参谋长已经将电子沙盘调整到待命状态,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副政委刘建华和保卫部长王铁山低声交换着意见,表情严肃;后勤部长周逸夫面前摊开着厚厚的物资清单,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各营主官——高峻、李小峰、李亚航、杨锐——则带着各自兵种特有的气质,或沉稳,或锐利,或精干,或厚重,汇聚于此。
在成功联络云南驿,外部压力得到一丝喘息后,安全区内部那股积蓄已久的力量,正渴望一个更宏大、更具挑战性的目标来释放。
而脑海深处那幽蓝色的系统界面,在昨夜适时地给出了它的答案,或者说,它的鞭策。
【阶段性任务:远方的回响(与成建制友军建立稳定联系)】状态已更新为【已完成】。
【奖励结算:指挥点数 + 50,000。科技解锁:基础野战工事模块化构建技术。】
【新主线任务发布:光复之地】
【任务目标:在六个月内,全面收复并有效控制昆明市盘龙区行政边界内至少80%的区域,清除主要威胁,重建基本秩序。】
【任务奖励:视完成度与收复速度而定。】【失败惩罚:系统功能部分锁定,安全区士气大幅跌落。】
那冰冷的提示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六个月”,“全面收复”,“80%区域”……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失败惩罚更是直指要害——系统部分锁定,意味着我们最大的依仗和底牌将受损;士气跌落,则可能让刚刚凝聚起来的人心再次涣散。这是一场不容有失的战役,系统在逼着我们走向更广阔的舞台,也承担起更沉重的责任。
但我不能告诉他们系统的存在。我必须将这份沉重的使命,转化为他们能够理解、愿意为之奋斗的共同愿景。
我轻轻咳嗽一声,会议室里细微的交谈声立刻停止,所有目光聚焦过来。
“同志们,”我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足够的分量,“今天召集大家,是要商议我们安全区下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战略走向。”
我略微停顿,让每个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
“首先,我要肯定近期所有同志的努力。‘铁网’行动打通了生命线,‘基石’行动稳住了后勤,直-10重返蓝天让我们拥有了空中利刃,与云南驿恢复联系,更是证明了我们并非孤军奋战!
这些成绩,是我们用汗水、鲜血和智慧拼出来的,它让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真正成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安全区’的堡垒!”
我看到高峻的眼中闪过一丝自豪,李小峰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李亚航的嘴角微微上扬。肯定过去,是为了更好地指向未来。
“但是,”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我们也必须清醒地看到,世博园和仓库区,空间有限,资源终有耗尽之日。困守一隅,绝非长久之计。我们就像一颗钉子,虽然扎下了根,但若不能将周围的木板连成一片,迟早会被更强大的力量拔除或者锈蚀。
我们之前的广播,如同在黑暗森林里发出了声音,这声音能引来朋友,也必然会引来豺狼。坐等威胁上门,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盘龙区地图前,手掌重重按在覆盖其上的、代表未知与危险的灰色和红色区域。
“因此,我提议,并将此作为我们下一阶段的核心战略目标——”我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声音清晰而坚定,“全面收复整个盘龙区!将我们的控制区连成一片,将威胁彻底清除出去,为我们自己,也为未来可能投奔我们的所有同胞,打下一个真正稳固、拥有战略纵深的生存空间!”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被一阵压抑着的、混杂着兴奋、凝重和难以置信的吸气声打破。收复整个盘龙区!这个目标的宏大和艰巨,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行动。
高峻第一个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独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旅长!早就该这么干了!咱们的坦克炮弹都快生锈了!二营全体指战员,请缨担任主攻!保证像碾死蚂蚁一样,把那些鬼东西碾平!”
李小峰则显得更为沉稳,他摸了摸下巴,接口道:“旅长,政委,目标我完全赞同。但盘龙区不比我们之前清理的通道,面积大,地形复杂,建筑林立。我建议,还是应该先巩固外围,特别是东面官渡区方向,确保咱们的侧翼和后方绝对安全,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向内挤压。胃口太大,容易撑着。”
李亚航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冷静地分析:“盘龙区建筑密度高,高层众多,尸群分布不明,可能存在我们未知的变异体巢穴。我认为,首要任务是利用空中优势,进行更精细的侦察,优先拔除已确认的指挥节点和高威胁目标。打蛇打七寸,不能盲目投入兵力跟无穷无尽的尸潮拼消耗。”
杨锐嗡声道:“旅长,打哪里,怎么打,我炮营保证指哪打哪。但需要更精确的目标坐标和毁伤要求,城区作战,误伤和附带损害必须考虑。”
争论的焦点开始浮现——主攻方向、推进节奏、资源分配、风险控制。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思想的碰撞才能产生最可靠的火花。
“好了,”我抬手压了压,示意陆旗,“具体怎么打,先让参谋长把家底亮出来,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陆旗立刻起身,走到电子沙盘旁,激光笔的红点亮起,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盘龙区的版图上。
“各位,基于前期直升机侦察、无人机航拍、外围侦察队渗透以及技术部门分析,我们对盘龙区现状有以下初步判断。”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只有纯粹的数据和分析。
激光红点在沙盘上移动,勾勒出不同颜色的区块。
“首先,是尸群密度分布。”红点圈出几个刺眼的红色区域,“高密度区,主要集中在几个点:拓东体育场,根据观测,内部可能存在数以万计处于异常‘休眠’状态的尸群,行为同步性诡异,是重大隐患;省委大院、昆明市政府等原行政中心,尸潮涌动,数量惊人;部分人口极度密集的老旧小区,也是重灾区。”
红点移向黄色区域。“中密度区,覆盖了大部分主要商业街、交通枢纽和大型居民区,尸群分布相对分散,但环境复杂,清理难度大。”
最后是稀疏的绿色区域。“低密度或零星区,主要在我们已控制区域周边,以及部分人口原本较少的公园、边缘地带。但请注意,即使是绿色区域,也可能隐藏着小股尸群或特殊感染者。”
“其次,是已确认或高度疑似的特殊威胁巢穴。”陆旗操作沙盘,调出几个标记着骷髅图标或特殊符号的位置,“‘创新大厦’及周边类似高层建筑群,已被吴文俊院士团队标记为未知变异体潜在活动区,具备高速度、强攀爬能力。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红点快速跳跃,“根据零星报告和热信号分析,可能存在【hunter】的聚集点或【Smoker】的藏身巢穴。不排除存在其他未知变异体,或次级智慧节点的可能。”
“第三,是关键沦陷设施。”沙盘上又亮起数十个蓝色标记,“包括但不限于:省委省政府大院、省武警总队驻地、省公安厅、市属各大医院(可能存在急需的医疗物资,但也极度危险)、关键工厂(如北市区附近的食品加工厂、龙泉路上的水厂泵站)、通讯枢纽大楼等。这些地点,既是潜在的资源点,也可能是尸群重点盘踞的堡垒。”
“第四,潜在的人类威胁。”陆旗语气稍沉,“‘红星’互助会主力虽在昆钢受创,但其残部或零散人员可能流窜至盘龙区北部边缘。此外,我们无法排除,广播之后,是否有其他未知的、敌友不明的幸存者团体潜入该区域。”
他最后总结,目光锐利:“总体判断:敌情极其复杂。丧尸总量巨大,且存在变异风险和未知的指挥协调迹象。地形以城市街区、高层建筑为主,不利于我军重装备完全展开,却极易遭遇巷战和近距离伏击。但是——”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敌方缺乏真正统一的、高效的指挥核心,各自为战,这为我们分割包围、逐区蚕食,提供了战略上的可能性。”
沙盘上那密密麻麻的标记,让会议室的气氛更加凝重。这不再是一条通道,一个小区,而是一座沉沦的、危机四伏的城市区域。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我回到座位,看向各营主官,“现在,都说说吧,这仗,具体该怎么打?高副旅长,你先来。”
高峻立刻接口,拳头捏得咯咯响:“旅长,参谋长!我觉得,就得集中咱们所有装甲力量,组成一个强大的突击集群,沿着北京路、白塔路这几条主干道,像一把尖刀,直插城区心脏!快速分割尸群,打乱它们的部署!只要主力被分割,剩下的零散丧尸,交给步兵慢慢收拾!这叫中心开花,速战速决!”
李小峰立刻反驳:“老高,你这太冒险了!主干道是好走,但两边高楼林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坦克开进去,容易被人堵在里面包了饺子!我认为,应该以东郊前哨一号和我们现有控制区为基地,先向北、向西,稳扎稳打,清理外围街区。就像剥洋葱,一层一层来,把最外皮、可能威胁我们侧后的敌人先扫清,巩固占领区,再向内推进。虽然慢,但稳妥!”
李亚航摇了摇头,看向沙盘上那些高耸的建筑模型:“高副旅长的战术冲击力强,但伤亡可能太大。李营长的方案稳妥,但时间周期长,变数多。我建议,发挥我们的不对称优势——空中力量。直-10挂载精确弹药,优先清除已确认的指挥节点和特殊威胁巢穴,比如‘创新大厦’。我的空突营,可以利用直升机和绳索,快速抢占关键制高点和交通枢纽,建立前进观察哨和火力点,引导炮兵和空中打击,同时切断尸群之间的联系。我们要打的是瘫痪战,是点穴战,而不是蛮力对冲。”
杨锐瓮声瓮气地补充:“我支持李营长的部分观点。炮兵需要前沿观察和精确坐标。在城区,炮火覆盖要极其谨慎,否则就是拆我们自己未来的房子。我建议,在主要推进轴线两侧,预先划定多个炮火拦阻区和火力准备区,但开火权限必须严格控制,需要步兵或空中单位实时引导。”
争论愈发激烈,核心矛盾凸显无疑:是追求雷霆速度,承受较高风险,还是注重控制节奏,力求稳妥;是倚重装甲突击,还是发挥空中和信息化优势;主攻方向如何选择,资源又该如何向不同阶段、不同方向倾斜。
我耐心听着,不时插话引导几句,让争论更加深入。陈志远、刘建华、周逸夫、王铁山也陆续加入了讨论。
陈志远沉声道:“同志们,军事上的考虑很重要,但别忘了,我们收复盘龙区,根本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拯救还在水深火热中的同胞,是为了恢复秩序,重建家园!因此,军事行动必须与政治工作、群众工作紧密结合。前进指挥所、临时安置点、宣传队、医疗队,必须紧跟部队。对收复区域的幸存者,要有完善的甄别、救助、安置流程,严格执行群众纪律!这关系到我们事业的道义基础和长远发展!”
刘建华补充道:“政委说得对。各营连指导员、党员骨干,必须发挥核心作用,做好战前动员、战中鼓动、战后安抚。要把‘为什么而战’的道理,讲到每一个战士心里去。”
周逸夫则拿着他的清单,给大家泼了盆“冷水”:“旅长,各位,我得提醒大家。按照初步估算,要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可能持续数月的军事行动,我们的弹药、油料、备件消耗将是天文数字。食品、药品的储备压力也会激增。尤其是油料和精密器械的备件,库存不容乐观。还有,装备的磨损,特别是直升机和坦克,高强度使用下,故障率会飙升,需要建立完善的前沿维修保障体系。更不用说,随着控制区扩大,我们的补给线会越来越长,护卫压力有多大,各位主官心里要有数。”
王铁山最后强调内部安全:“主力外调,内部空虚时期,保卫工作必须加强。要提防敌对势力渗透,也要防止内部可能因长期战争压力产生的动荡因素。”
各种意见、担忧、设想在会议室里碰撞、交织。我静静听着,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种方案的利弊,消化着每一个部门的关切。这不是简单的军事决策,而是对整个安全区综合能力的终极考验。
当讨论逐渐充分,各种可能性都被摆上台面后,我再次站起身。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决断时刻到了。
我走到电子沙盘前,目光缓缓扫过整个盘龙区,然后转向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
“同志们的意见,我都听到了。各有道理,也都有其面临的困难。现在,我宣布最终决策!”
“此次收复盘龙区的军事行动,代号——‘磐石’!”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寓意着我们的行动将如磐石般稳固,不可动摇。
“整个行动,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行动代号‘筑垒’!预计持续时间,一个月!”我的手指向沙盘上安全区外围和通往东郊的走廊地带。“由合成一营营长李小峰统一指挥,空突营提供机动支援和要点控制,炮兵营按需提供火力保障。任务:彻底肃清并巩固我们现有控制区周边延伸地带,尤其是向北、向西方向,打通并强化连接东郊前哨一号的陆上通道。要将我们的外围,打造成坚固无比、进可攻退可守的出发基地和后勤枢纽!这是整个‘磐石’行动的基础,必须夯实!”
李小峰站起身,大声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阶段,行动代号‘利刃’!这是主力决战阶段,预计持续两到三个月!”我的手指向盘龙区腹地,沿着几条主要的推进轴线划过。“由合成二营营长高峻担任正面突击集群指挥,空突营营长李亚航负责侧翼作战与高危目标清除,炮兵营营长杨锐提供全程精准火力支援!实行多路推进,分区蚕食,重点清除战术!”
我看向高峻和李亚航:“高副旅长,你的钢铁洪流是砸开硬壳的铁锤,但要记住,不是蛮干!要充分利用步坦协同,依托装甲力量稳步推进,逐街逐区压缩尸群活动空间。李营长,你的空突利刃,要发挥机动性和专业性优势,抢占制高点,拔除钉子,引导火力,密切配合正面进攻。你们俩,一个在地上碾,一个在天上刺,要打出默契来!”
“是!”“明白!”两人齐声应命,眼神碰撞,既有竞争,更有协同的决心。
“第三阶段,行动代号‘清源’!预计持续一到两个月。”我的手指在已被“占领”的区域进行细致的点划。“在控制主要街道和区域后,由各营步兵单位,在工兵、支援单位及吴文俊院士的技术团队配合下,进行彻底的、不留死角的逐楼逐屋清剿,建立永久性哨站和防御工事,并着手恢复关键基础设施,比如选定的小型水厂、变电站等。这一步,是真正将占领区转化为可靠控制区的关键!”
我环视所有人,强调了此次行动的四大核心原则:
“第一,信息主导!最大限度发挥我们无人机、单兵终端、数据链的优势,实现战场对我单向透明!每一支小队,每一辆战车,都要成为网络的节点!”
“第二,合成作战!步、坦、炮、空、工、通,必须紧密协同,无缝衔接!我们要发挥的是体系的力量,不是单个英雄主义!”
“第三,控制伤亡!爱惜战士的生命!重视工兵破障和火力清障,能用炮弹和炸药解决的,就不要用战士的血肉之躯去堆!”
“第四,救人为要!将搜救幸存者贯穿于整个行动的始终!军事目标与拯救生命,同等重要!这是我们人民军队的本色!”
“任务明确了吗?”我沉声问道。
“明确!”众人异口同声,气势如虹。
“好!散会后,各部门、各营,依据此总体方案,立即制定详细的实施计划,报旅指批准后执行!陆参谋长负责总体协调督导。陈政委、刘副政委负责政治动员和群众工作方案。周部长,后勤保障方案我要尽快看到!王部长,内部安保等级提升至最高!”
“另外,”我看向一直旁听并未多言的吴文俊(远程接入),“吴院士,你的团队需要组建机动小组,跟随前进部队,对遇到的新型变异体、异常现象进行即时采样和分析,你们的研究成果,可能直接决定行动的成败!”
吴文俊在屏幕那头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旅长!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命令一道道下达,任务清晰分解。众人领命而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陈志远、陆旗等少数几人。喧嚣过后,是更深沉的寂静。
我再次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看着刚刚被赋予“磐石”、“筑垒”、“利刃”、“清源”等代号的广阔区域。收复盘龙区,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行动,更是对安全区组织能力、后勤耐力、政治凝聚力和科技应用水平的终极考验。系统的任务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们前进,但也确实指明了方向——只有拥有一个稳固而广阔的根据地,我们才能真正在这末世立足,才能谈未来,谈复兴。
目光越过盘龙区的边界,看向整个昆明市,乃至更广阔的云南地图。收复之战,注定充满艰难险阻,血流成河。但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棋盘已经铺开,棋子也已就位。”我低声自语,仿佛是对自己,也是对这片等待拯救的土地宣告。
“现在,是该我们落子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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