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连吹过山坳的风也褪去了刺骨的寒意,变得柔和起来。但陈源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比寒冬更冷的阴影。他蹲在溪边,用一块粗糙的砂岩打磨他的刀。这不是柴刀,而是一柄保养得宜的官造腰刀,是他在混乱初起时从县衙带出的少数几件实用之物。刀身狭长微弧,刃口在水流的冲刷下,发出更为清脆的“噌噌”声,逐渐显露出流水般的寒光。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指腹感受着刀锋传来的锐利,眼神冷冽如冰。
五天前,他在一次例行的远距离巡查中,发现了危险的踪迹。不是野兽的蹄印,也非疫鬼拖沓的步态,而是人的脚印,不止一个,杂乱地印在一条因春雨而变得泥泞的山沟里。脚印很深,带着一种疲惫却执拗的走向,方向正隐隐指向他小屋所在的这片山坳。
陈源的心瞬间绷紧。五个月的孤独求生,并未磨灭他的警惕,反而让他对任何不属于这片山林的“外来者”格外敏感。这串脚印,像一条悄然潜入的毒蛇,惊破了他苦心经营的宁静。他几乎立刻断定,这很可能是那些溃散的官兵——比疫鬼更狡猾、更贪婪的危险存在。
他不能坐以待毙。小屋是他生存的根基,是他在这个绝望世道里唯一的堡垒,绝不容许任何潜在的威胁靠近。被动等待,等于将生死交由他人掌控。他必须主动出击,摸清这些人的底细,并在他们发现小屋之前,将威胁彻底清除。
接下来的几天,他暂停了春耕般的采集和日常锻炼,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侦察与备战中。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沿着泥泞的山沟,耐心追踪脚印的去向。脚印最终消失在距离他小屋约莫七八里外的一处背风山坡下。那里,一个简陋的临时营地映入眼帘:三顶破烂帐篷歪斜着,周围散落着骨头、瓦罐,空气中飘来一股混杂着汗臭与腐败的污浊气味。营地里有五个身影,从残留的破旧号褂和随意搁置的腰刀看,确是溃兵无疑。他们面黄肌瘦,神情萎顿,但眼神深处却藏着饿狼般的凶光,偶尔扫视山林时,流露出搜寻猎物的贪婪。
陈源潜伏观察了大半日,摸清了他们的状态:疲惫、饥饿,活动范围有限,但尚未放弃搜寻。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放任不管,他们迟早会摸到自己的家门口。回到小屋,陈源握紧了腰刀,心中已无犹豫。生存的法则,在此刻变得简单而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股被荒野磨砺出的狠厉,如同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冽。
战斗,不可避免。这不是狩猎,而是杀人。这个念头曾让他胃部抽搐,但此刻,守护家园的决绝压倒了一切。他想起了暴徒的狞笑,想起了陈福的牺牲,想起了失散的家人。心肠,必须硬过手中的刀锋。
他精心选择了伏击地点——那条山沟中段的一处狭窄地段,两侧土坡陡峭,灌木丛生,沟底仅容两三人并行。他利用地形布置陷阱:在必经之路挖掘浅坑,内埋削尖的木签;在坡上设置绊索,连接松动的石块和枯木堆;还准备了浸过野猪油的干燥草团,用作制造混乱的火攻之物。武器正是他信赖的腰刀,几根投掷木矛,以及绑在左臂的野猪皮小盾。每一步准备,都冷静而周密。
第四天清晨,薄雾尚未散尽,陈源已潜伏在坡顶的灌木丛后,身体覆着枯叶,与山岩融为一体。他耐心等待着,呼吸轻缓,感官却放大到极致,捕捉着风中每一丝异动。
日头渐高,雾气散开。沟口终于传来了动静——含糊的抱怨声,以及踉跄的脚步声。三个溃兵出现了,拖着疲惫的步伐,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他们踏入了死亡陷阱。
“哎哟!”一声惨叫,为首者踩中陷坑,木签刺穿脚掌。惊呼未落,陈源拉动藤蔓,坡上石块轰然滚落!溃兵惊惶闪避,阵脚大乱。趁此间隙,凌厉的木矛破空而至!一名溃兵仓皇格挡,陈源已如猛虎般从坡顶扑下,腰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锐利的破空声,直取对方咽喉!
那溃兵毕竟曾是行伍,惊骇中仍本能地举刀格挡。“锵!”两刀相撞,火花四溅。陈源手腕一沉,腰刀顺势贴着对方刀身向下滑斩,变招极快,刀锋瞬间掠过对方持刀的手腕!
“啊!”溃兵惨嚎一声,手指几乎被斩断,腰刀“当啷”落地。陈源毫不停滞,刀光一闪,已刺入其心窝。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几乎同时,另一名溃兵和那个腿上受伤的高个子也红着眼睛扑来。陈源一击得手,侧身避过劈来的刀锋,左臂绑着猪皮的小盾猛地格开高个子因腿伤而力道大减的劈砍,右手腰刀借着旋转之力,一记迅猛的反手横斩,精准地切开了高个子的腹部。肠肚和鲜血顿时涌出。
转眼之间,三名溃兵,一死一重伤,只剩最后那个刚才扑空的。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杀神般的男人,手中那柄滴血的腰刀寒光逼人,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搜寻食物时的猖狂?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好汉饶命!饶命啊!”他扔掉腰刀,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陈源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握刀的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浓烈的血腥味冲进鼻腔。他审问了溃兵,确认营地只剩两人,并无其他同伙。重伤者的垂死反扑,被陈源冷静补刀终结。看着跪地求饶者眼中的绝望,陈源知道不能留活口。心一横,刀光闪过,最后一声哀求戛然而止。
沉默地处理完三具尸体,掩盖了战斗痕迹。陈源将腰刀上的血渍在草叶上擦净,归入鞘中。他没有停留,提起从溃兵那里缴获的另一把腰刀作为备用,立刻向溃兵营地潜行而去。
接近营地,他更加小心。剩下的两个溃兵依旧懈怠,一人打盹,一人发呆。陈源耐心等待,直到发呆者起身去小解。他立刻行动,悄无声息地摸到打盹者身后,捂嘴、割喉,动作一气呵成。随即埋伏起来,当小解者返回,惊觉同伴消失、又见一个血人猛扑而来时,竟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将后背完全暴露。陈源疾冲几步,腰刀毫不费力地刺入其后心。
威胁彻底清除。
强忍疲惫,陈源搜查营地,找到了珍贵的盐巴、火折子和半袋黍米。他将尸体拖至远处理葬,破坏营地痕迹,直至看不出曾有人驻扎。做完这一切,黄昏已至。
带着战利品回到小屋,陈源仔细清洗了身体和那柄再次沾血的腰刀,将其擦拭得寒光湛然。他煮了加入盐和黍米的肉汤,慢慢吃着,味道丰富,却难掩心底的空茫。今夜或许会有噩梦,但小屋周围,暂时安全了。活下去的路,又往前延伸了一步,只是这一步,踩得格外沉重。手中的腰刀,守护了安宁,也烙印下了无法抹去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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