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烨生辰这日,彦妃在他殿中备好了一桌宴席。
他邀请了墨倾倾、墨清瑶,也依约请了陈怡安,另外还有彦玉蓉和彦兆山。
“承烨哥哥,今日穿得这么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选妃呢。”墨清瑶一落座,便不客气地打量他一番,嘴角噙着惯有的讥诮。
墨承烨闻言淡笑:“今日本皇子生辰,母妃特意为我做了这身衣裳。我都同她说了,红色太过显眼,也不知母妃是怎么想的。”
一旁的彦妃听了,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既是娘娘替你选的,自有她的道理,你穿便是,何必抱怨。”墨清瑶慢悠悠剥着葡萄,替彦妃说道。
墨倾倾安静地坐在墨清瑶身旁,对这对兄妹的唇枪舌剑早已习惯。她目光掠过席间,彦玉蓉坐在彦妃下首不远处,依旧一身素淡青衣,低眉敛目,只在墨倾倾看过去时,才微微颔首。彦兆山挨着墨承烨,两人挤眉弄眼,不知嘀咕什么,还发出低低的嗤笑。
陈怡安来得稍晚。进殿后,他先规矩地向墨承烨贺寿献礼,目光温润地扫过众人,在墨倾倾脸上略停,露出浅笑,随即看到彦玉蓉时笑意未改,眼神却几不可察地深了一瞬。
彦玉蓉也起身,客气见礼:“陈太子,幸会。”
两人初次见面,言语间皆是客气。
陈怡安当即还礼,声音清越:“久仰彦公子才名,今日得见,幸会。”
“陈太子过誉,玉蓉愧不敢当。”
彦玉蓉垂眸,耳根却不自觉地泛红,不知是因这客套的称赞,还是因彼此心照不宣的某种微妙牵连。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各自落座。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弦轻轻绷了一下,又悄然恢复如常。
宴席开始,丝竹声起,菜肴如流水般呈上。墨承烨兴致颇高,连连举杯。
彦兆山凑到他耳边,指着某个斟酒的宫女低笑:“殿下你看那个,腰细得……比醉春楼的柳烟儿也不差。”
墨承烨眯眼瞧了瞧,哼笑:“柳烟儿?庸脂俗粉。上月跟郑去西山围场,遇见礼部刘大人家的,那才叫……”他压低声,后面的话融进酒意里,引得彦兆山一阵心领神会的窃笑。
墨倾倾离得远,听不真切,但看那二人神情,也知不是什么好话,不禁微微蹙眉。墨清瑶直接翻了个白眼,低声对墨倾倾道:“瞧他们那点出息。”
上首的彦妃看着儿子与侄儿那副轻浮模样,眉头越蹙越紧。她今日盛装打扮,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一抹郁色。
酒过三巡,墨承烨酒意上涌,话更多了起来,开始吹嘘新得的宝马、弓弩,又抱怨课业繁重,夫子迂腐。
彦妃终于忍无可忍,忽然放下银箸,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贯的严厉:“烨儿,今日宾客在座,少说这些顽劣之事。多向玉蓉学学,沉静读书才是正理。”
墨承烨正说到兴头,被当众打断,脸上挂不住,趁着酒劲不悦道:“读书?读那些破书有何用?整日之乎者也,人都读傻了!”说着,还刻意瞥了彦玉蓉一眼。
彦玉蓉头垂得更低,袖中的手默默握紧。
“你!”彦妃脸色一白,满脸失望,“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可知你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怎可如此不思进取。”
“父皇?”墨承烨嗤笑打断,声音拔高,带着破罐破摔的尖锐,“父皇眼里只有太子哥哥!何曾正眼瞧过我?而你呢?除了整日骂我不成器,逼我学这学那,还关心过我什么?”
最后这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殿内瞬间死寂。连丝竹声也不知何时停了,宫人们屏息垂首。
彦妃浑身剧颤,猛地起身,胸口起伏,指着墨承烨,声音发颤却冰冷:“好……好!我竟是养了个白眼狼!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后面的话哽在喉间,化作一声压抑的哽咽与更深的怨愤。
深宫里无数孤寂长夜、年轻时遥不可及的身影、被迫嫁入帝王家又不得不为自己与儿子谋划的辛酸不甘,齐齐涌上心头——这一切,竟只换来亲生儿子如此诛心的指责。
彦玉蓉慌忙起身劝道:“娘娘息怒!今日是承烨生辰,您千万别与他计较,莫气坏了身子。”
彦兆山也吓得坐不住,急忙拉扯墨承烨的衣角,连连使眼色,示意他别再顶撞。
墨清瑶挑眉,看好戏般抿了口酒。墨倾倾面露忧色,欲劝又不知如何开口。陈怡安垂着眼,静静望着杯中残酒,仿佛置身事外。
见众人目光齐聚,墨承烨更觉脸上无光,加之酒意上涌,多年积压的怨气再也控制不住,尤其听到彦玉蓉出声相劝,更是怒不可遏。
“息什么怒!”墨承烨索性豁出去,摔了手中酒杯,瓷器碎裂声刺耳,“这生辰不过也罢!整日看人脸色,受您编排,我受够了!”他眼眶发红,不知是酒气还是委屈,“您觉得谁好,认谁做儿子去!”
说完,他一脚踢开面前案几,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殿。
彦兆山放心不下,起身追了出去。
一场生辰宴,落得如此不堪收场。
彦妃僵立原地,望着儿子决绝的背影,多年维持的体面与骄傲,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她终究没让眼泪落下,只挺直脊背,用尽力气维持最后一丝尊严,朝众人——尤其是墨倾倾与墨清瑶的方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让诸位见笑了。本宫……身子不适,先回房歇息。”
她转身离去,脚步微踉,背影竟透出几分萧索。
主角不欢而散,余下宾客自然也坐不住了。
墨清瑶耸耸肩,拉起墨倾倾:“得,戏看完了,走吧。”
经过僵立的彦玉蓉身边时,她脚步稍顿,似笑非笑低语:“玉蓉哥哥,这儿交给你了,我们先走。”说罢扬长而去。
陈怡安也起身,向彦玉蓉客气一揖:“彦公子,告辞。”
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方才那场闹剧与他毫无干系。
彦玉蓉脸色苍白,回礼时指尖冰凉。他望着转眼空荡冷清的大殿,满地狼藉,空气中还残留着酒气与未散的戾气,只感到无比难堪与疲惫。
墨倾倾被墨清瑶拉出殿外,经风一吹,才觉出寒意。她回头望向那灯火通明却死气沉沉的宫殿,心中唏嘘。那对母子,一个困于旧梦与权势,一个溺于怨愤与叛逆,彼此折磨,竟至如此田地。
远处,墨承烨奔至僻静宫墙下,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砖石上,指节顿时破皮渗血。他喘着粗气,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只觉满腔愤懑无处宣泄,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巨大失落与孤独。
彦兆山寻了一圈才找到他,上前劝道:“承烨哥,别气了,弟弟陪你出宫散散心。”
说罢,便拉着他朝宫门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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