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嚣张的女声还没落地，地底的阴风猛的窜起，瞬间盖过了脂粉味。
苏清漪后脊梁骨一阵发麻。
她下意识的回头，瞳孔骤缩。
刚才漆黑的甬道里，瞬间涌出了几十具人形的东西。
它们更像是一群被冻了二十年又刚解冻的肉条，身上穿着腐朽成布条的百草堂学徒短褐，露出的皮肤是青灰色，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更麻烦的是，这些东西没有眼珠，眼眶里空荡荡的，但那一双双黑洞洞的窟窿，全都锁定了苏清漪身体里的骨头。
“百草·壬午”。
借着长明灯爆裂的余光，苏清漪看清了这群活尸额头正中央发亮的烙印。
那是百草堂那一年的入册编号。
“该死，这是把我当唐僧肉了？”苏清漪低咒一声，脚下没停，身形暴退。
这群东西是在用生物本能导航。
她身体里的药神骨，对这些被药渣喂养多年的怪物来说，就是唯一的指引，是刻在骨子里的归巢信号。
腥风扑面。
冲在最前面的活尸指甲暴涨三寸，黑得像铁钩，直奔苏清漪的咽喉。
苏清漪避无可避，反手一抖袖口，撒出大片的青霉素粗提粉末。
在这年代，这东西比黄金还贵，现在却被她当面粉一样撒了出去。
“请你们吃点好的！”
粉末漫天扬起。
那些活尸身上的霉菌和腐肉一碰到高浓度的粉末，就像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炸响。
活尸的动作齐齐一滞，原本裹挟的黑色尸气凝固成一道淡蓝色雾障，挡住了它们扑杀的势头。
就在这空档，旁边一块不起眼的地砖突然被顶开。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脑袋钻了出来。
是药童小满。
这孩子不知从哪条耗子洞钻进来的，高举着那只空荡荡的瓦罐，小脸白得像纸，却咬着牙没哭。
“苏姐姐！看罐子！”
小满把瓦罐往苏清漪面前一送。
罐底那滴残留的血珠突然活了过来，在罐壁上疯狂游走，最后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影。
光影里，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正顺着一条地下暗河的轨迹，从京城西边的方向蜿蜒而来。
“它们是从西山冰窖爬过来的！”小满声音都在抖，“走的是当年壬午年大火烧出来的旧道！”
苏清漪一把抓住小满的手腕，将瓦罐底部对准了自己后颈滚烫的药神骨纹。
滴答。
冷汗滴落，罐子里的血珠骤然大亮。那道挡在面前的淡蓝色雾障里，凭空浮现出了一条青苔覆盖的小径。
这路不在地上，而在光影里。
“路在这儿！”
苏清漪刚要喊，一道红色的残影已经从她身边掠过。
谢昭宁撕下自己价值连城的云锦衣襟，胡乱往手上一裹，抓起地上那株还在扭动的哑藤幼苗，像扔手雷一样狠狠砸进了尸群里。
“给我烧！”
哑藤遇尸即燃，烧出的火焰是诡异的双生芝形状，一朵红，一朵白。
火焰瞬间吞噬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具活尸，却没有烧焦皮肉，反而照出了它们体内密密麻麻蠕动的黑影。
那是蛊。
“它们不是怪物……”谢昭宁动作一僵，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救世心能辨善恶……这些尸体生前没造过孽，它们……它们才十几岁，都是百草堂当年的药童啊！”
这群活尸，是一群找不到回家路，被困在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的冤魂。
苏清漪心里猛的一揪。
裴砚之这个畜生，不仅杀了人，还把尸体藏在冰窖里养蛊。
“走！别恋战！”
远处巷口突然传来三声震耳的砸地声。
砰！砰！砰！
鲁三手里八十斤重的大铁锤，硬生生把外巷的青砖地面砸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他身后的几个玄甲军残部正死死顶着巷口，但这撑不了多久。
“殿下！王妃！快走！”鲁三满脸是血，被碎石崩的，他冲着这边嘶吼，“这里守不住了！裴砚之那个疯子……他在水渠里下了‘无痛归天散’！刚才外头的兄弟来报，半个皇城的人都疯了！”
巷口外，原本看热闹的人群此刻突然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那些百姓眼神呆滞，嘴角流涎，喉咙里发出虫鸣声，手里拿着菜刀、扁担，不分敌我的向这边涌来。
裴砚之的杀手锏是全城致幻。
他要拉着这满城百姓，给他的野心陪葬。
“该死。”夜玄凌骂了一句，手中长剑出鞘半寸，又生生按了回去。
他不能对百姓动手。
“没时间了。”苏清漪眼神一凛。
她一把抓过那本《玄枢药经》残本，想都没想，直接塞进了小满手里的空罐里。
【系统提示：检测到核心载体。】
【共感回响启动。】
【正在建立全域生物导航……】
苏清漪猛的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罐口。
这血混合了她体内特殊的药理信息。
滋——
罐口升腾起一股青色的烟雾。
烟雾没有散开，而是化作无数根细若游丝的线条，精准的缠绕在了在场每一个活人的手腕上。
那线条直指地面裂缝深处，指向一个只有鲁三才知道的方位——药冢。
那是百草堂历代祖师的长眠之地，也是唯一能隔绝这种致幻毒气的地方。
“这就是路！”苏清漪大喊，“跟着线走！别回头！”
一只冰冷的大手突然握紧了她的手。
那手掌很大，带着常年握兵器的茧子，有些硌人，却异常安稳。
夜玄凌无视了涌来的活尸和外面乱成一锅粥的皇城。他那双总是藏着风霜的眸子，此刻只倒映着苏清漪一个人的影子。
“二十年前，我没能带母妃走出去。”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贴在他身边的苏清漪能听见。
“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说完，他猛的发力，拉着苏清漪纵身跃入那道刚刚裂开的地缝之中。
坠落的瞬间，苏清漪最后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
原本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妖异的淡紫色。
那妖异的淡紫色，是弥漫在整个皇城上空的毒雾。紫雾之下，街道的喧闹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无数扇门窗被撞开，街坊邻居为了抢夺那根本不存在的解药，挥刀砍向彼此，惨叫声随之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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