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居的茶香尚未完全散去，唐笑笑却觉得喉咙发干。她盯着那厚厚一叠合作协议，仿佛那不是纸，而是卖身契。
【五成！我的心在滴血！这比高利贷还狠啊！】
【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不是银子，是安全感，是能让她在这吃人的世界里，把煤矿想法落地的可能性。没有姬无夜这块金字招牌和武力保障，她就算知道地下有金山，也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唐小姐，请过目。若无异议，便可签字画押了。”一旁候着的账房先生，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显然是姬无夜的心腹。
唐笑笑深吸一口气，拿起最上面那份主协议，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前世作为Up主，没少研究合同陷阱，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条款比她预想的要……规范得多。
利润五五分成，清晰明确。姬无夜负责提供安全保障，抵御来自官方及“其他势力”的干扰，并前期投入一笔不小的资金用于招募矿工和购置基础工具。而唐笑笑，则全权负责煤矿的勘探、开采技术指导（尽管她也是个半吊子理论派）以及后续的销售策划。
甚至还包括了一条保密条款，以及……争议解决最终解释权归姬无夜所有。
【霸王条款！果然是资本主义……啊不，封建主义吸血鬼！】她内心腹诽，手上却不停，指着几处模糊的地方提出修改意见。
那账房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这位名声在外的草包小姐竟如此谨慎精明。他斟酌片刻，倒也爽快地对部分条款做了微调。
最终，唐笑笑在那份“丧权辱格”的合作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按下了红手印。
【得，从此就跟这位爷绑在一条船上了。但愿他不是泰坦尼克号。】
揣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副本，唐笑笑走出清雅居，感觉脚步都有些虚浮。短短一个上午，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
“小姐，您没事吧？王爷他跟您说什么了？”一直等在门口的翠儿连忙迎上来，满脸担忧。
“没事。”唐笑笑摆摆手，强行振作精神，“就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走，回府！”
她现在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并规划下一步行动。
然而，她刚回到那间破败的小院不到一个时辰，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不是钱多来，也不是催债的。
来人身穿王府侍卫的服饰，腰佩长刀，神色冷峻，递上一份烫金的帖子。
“唐小姐，王爷有请，请您过府一叙，商议要事。”侍卫的声音硬邦邦，不带丝毫感情。
唐笑笑接过帖子，打开一看，里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速来，事涉山庄。”落款是一个“夜”字。
【又来了！这还有完没完？！刚签完合同就要加班？！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啊！】
她内心疯狂吐槽，但“事涉山庄”四个字像钩子一样扯着她的神经。难道是柳清清那边又出幺蛾子了？还是前朝余孽摸上门了？
“带路。”她认命地吐出一口气。
闲王府坐落于京城最清贵的地段，朱门高墙，守卫森严。与唐笑笑想象中病弱王爷应有的精致风雅不同，王府内部陈设简洁大气，透着一股低调的威严，往来仆从皆步履轻盈，目不斜视，规矩极严。
侍卫引着她，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僻静的书房外。
“唐小姐，王爷在里面等您。”
唐笑笑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墨香扑面而来。书房很大，四壁皆是书架，堆满了书籍卷宗。姬无夜并未坐在主位，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脸色比上午在茶楼时更苍白了几分，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才缓缓睁开眼。
“来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指了指榻前的绣墩，“坐。”
【啧，这演技，说来就来。要不是我知道你底细，还真被你骗过去了。】唐笑笑一边暗自嘀咕，一边老老实实行礼坐下。
“王爷召见，不知山庄有何急事？”她直奔主题。
姬无夜用手帕掩唇，低低咳嗽了几声，才缓声道：“两件事。”
“第一，京兆尹那边，本王已打过招呼，日后类似前日之事，不会再发生。”
【效率真高！合伙人牛逼！】唐笑笑心中一喜。
“不过，”姬无夜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指使张班头的人，查到了。是吏部侍郎的公子，李桓。”
“李桓？”唐笑笑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立刻对上了号！这不就是柳清清的头号舔狗之一吗？！在原着里就是个给女主鞍前马后、为难女配的炮灰！
【果然是她！柳清清！】唐笑笑心头火起。
“本王听闻，这位李公子，对那位才名在外的柳小姐，颇为仰慕。”姬无夜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而唐小姐你，似乎与柳小姐……有些旧怨？”
唐笑笑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在试探她和柳清清的关系？还是暗示他知道原着剧情？
她立刻摆出委屈又愤慨的表情：“王爷明鉴！我与那柳清清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龃龉，谁知她竟如此狠毒，撺掇李公子用这等下作手段！简直是蛇蝎心肠！”（内心：【对！就是她！白莲花！黑心肝！】）
姬无夜看着她表演，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淡漠：“旧怨如何，本王不管。但既已合作，你的事，本王便会管。李桓那边，本王自有计较，你无需担心。”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只是提醒你，你的对手，或许不止一个后宅女子那般简单。柳清清此女，不简单。”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看出柳清清有女主光环？】唐笑笑心中疑窦丛生。
“第二件事，”姬无夜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从榻边的小几上拿起一卷泛黄的图纸，递给她，“这是本王命人找到的，前朝关于那山庄工坊的残存布局图。或许，对你寻找‘黑石’有所助益。”
唐笑笑心中一震，连忙接过展开。图纸年代久远，墨迹斑驳，但依稀能看出山庄的大致轮廓，以及一些标注着“冶炼”、“仓储”等字样的区域方位。
【好东西啊！这简直是探矿指南针！虽然不一定完全准确，但大大缩小了范围！】她如获至宝。
“多谢王爷！”这一次的道谢，带上了几分真心。
“不必言谢，互利互惠而已。”姬无夜淡淡道，随即又蹙眉咳了起来，显得愈发虚弱，“开采之事，宜早不宜迟。人手、资金，本王三日内会拨付到位。具体的开采方案、人员管理，便由你全权负责。若有难处，可寻本王府上的周管事。”
他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倦色：“本王累了，你退下吧。”
“是，王爷保重身体，笑笑告退。”唐笑笑识趣地起身，行礼，退出了书房。
拿着那卷珍贵的图纸，走在王府寂静的回廊上，唐笑笑的心情却难以平静。
姬无夜今天的表现，信息量巨大。
他轻而易举就查出了幕后黑手，并承诺处理，展现了惊人的能量。他特意点出柳清清“不简单”，是警告，还是提示？他主动提供前朝图纸，是示好，还是为了更快地获取利益？
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如海，她完全看不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和他合作，效率极高，却也……极度危险。
她就像在钢丝上跳舞，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回到自己的小破院，唐笑笑立刻摊开图纸，结合原主的记忆和现代地理知识，开始研究起来。
【这里，靠近山脚，标注着‘仓储’，土层应该较薄，适合作为第一个试点开采区……】
她全神贯注，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初步规划着矿坑位置、工人住宿、运输路线……
直到夜幕降临，翠儿点亮了油灯，她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看着纸上初步成型的“唐氏矿业一期开发计划”，一股豪情混合着忐忑涌上心头。
事业，总算要迈出实质性的一步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闲王府书房内。
本该“病重休息”的姬无夜，已然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唐笑笑离开的方向，眼神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病态？
一个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王爷，柳清清小姐那边，今日与三皇子在‘望江楼’偶遇，相谈甚欢。另外，吏部侍郎李大人，刚刚递了帖子，想来拜访王爷，为其子李桓今日之鲁莽请罪。”
姬无夜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告诉李侍郎，本王病体未愈，不便见客。至于他那儿子……让他去边关历练几年吧，京城，不适合他。”
“是。”暗影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问，“那……唐小姐那边，可需加派人手保护？”
姬无夜沉默片刻，缓缓道：“不必过度保护。让她……自己闯。本王倒要看看，她这只张牙舞爪的野猫，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还有，”他补充道，“她画的那几张……所谓的‘计划图’，拓印一份送来。”
“是。”
书房内重归寂静，姬无夜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深处，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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