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中军帐,分宾主落座。南宫宇程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战报本王已看过。贵军‘机关’、‘猎杀’之术,果然神效,令人大开眼界。不知邹统领手底下那位千机营统领是哪位?
本王对战报中所提‘机关锁地’之法,颇感好奇,亟欲一见这位巧匠。”
邹书珩闻言,微微一笑,侧身示意:“王爷慧眼。晏天,上前见过王爷。”
坐在邹书珩下首、一身靛青劲装、气质沉静如水的晏天应声而起,向前两步,向南宫宇程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并无多余言辞:“龙骧军千机营统领,晏天,参见王爷。”
南宫宇程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晏天。只见对方面容平静,眼神专注而清澈,手指修长干净,身上并无一般武将的粗豪之气,反而更像一位潜心技艺的匠师或学者,只是那沉稳的姿态和隐隐透出的冷静决断,又显露出军旅磨砺出的特质。
“晏统领不必多礼。”南宫宇程抬手虚扶,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盐脊滩外围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机关陷阱,皆出自晏统领之手?如此巧思妙技,化工匠之术为杀伐利器,实乃国之干才。本王观晏统领非常人,不知可有意愿,日后留在东境?穆凉军虽比不得龙骧精锐,但亦求贤若渴,必以高位厚禄相待。” 年轻王爷的话语直接而坦诚,流露出对特殊人才的强烈渴求。
晏天神色未变,再次抱拳,声音平稳而清晰:“王爷谬赞,愧不敢当。晏某所学不过微末之技,能用于战阵,报效朝廷,已是本分。
晏某身为龙骧军将,受陛下与邹统领节制,职责在身,不敢他念。王爷厚爱,晏某心领,唯有恪尽职守,助邹统领与王爷平定东境,方不负皇恩军令。” 言辞恭敬,但婉拒之意明确,毫无转圜余地。
南宫宇程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并未强求,反而笑道:“是本王唐突了。晏统领忠义可嘉,本王佩服。”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另一个更为实际的要求,“既如此,本王也不便强求。只是,东境饱受海鬼侵扰,此番仰仗龙骧军神技,或可解一时之危。然龙骧军乃国之重器,不可能长驻东境。
待此事了结,大军回朝,若东夷贼心不死,故技重施,我穆凉军恐怕依旧应对乏力。不知……可否请晏统领,在战事间隙或平定之后,拨冗为我穆凉军指点一二,哪怕只训练出一支略通机关预警、堪舆布防的小队,于东境长远防务,亦是功德无量。”
这次,晏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邹书珩,显然是在请示。邹书珩略一沉吟,开口道:
“王爷所虑深远。晏天,若战事顺利,后期确有余暇,在不影响本职的前提下,你可将一些机关布置、地形利用之法,传授于穆凉军选派的机敏之士。此亦是为国戍边,巩固东疆。”
有了统领的首肯,晏天才转向南宫宇程,躬身道:“既如此,待东境局势稳定,末将愿将一些粗浅的勘地、设伏、预警之法,与穆凉军同袍切磋交流。”
“好!如此便多谢邹统领,多谢晏统领了!”南宫宇程面露喜色,这虽非将人才彻底收归麾下,但能学到对方几分本领,对穆凉军亦是极大提升。他这才将话题重新拉回当前战局:“那么,邹统领,对于海鬼残部窜入的‘鬼哭三角’与‘黑螺湾’,接下来有何具体打算?”
邹书珩神色恢复沉肃,走到舆图前:“王爷,此二处地形险恶,敌情未明,贸然进兵绝非上策。我已派血吻营统领殷无痕率领血吻营精锐,尾随溃兵,深入探查。
相信不久便会有更确切的消息传回。待摸清其巢穴内部结构、兵力分布、补给通道等详情,再制定具体剿杀方案,方能有的放矢,以最小代价克竟全功。”
他顿了顿,手指划过海岸线:“当前首要之务,仍是严防死守,尤其是要防备东夷水师主力突然逼近海岸,与陆上残敌里应外合。海鬼之所以难缠,与其能从海上获得支援和遁逃有莫大关系。”
听到此处,南宫宇程脸上露出一丝傲然与冷意:“邹统领所虑,确是关键。不过,海路方面,邹统领大可放心。东夷此次犯境,其海路主力乃‘小岛信人’所部水师。本王早已命穆凉水师主力前出,于外海‘飞鱼礁’、‘雾隐峡’一线构筑防线,严阵以待。
连日来,小岛水师数次尝试突破,皆被我军击退,至今未能越雷池一步。若非被水师牢牢牵制在海上,单凭这些化整为零的海鬼,我穆凉军全军铺开,逐寸清剿,虽耗时费力,也迟早能将其逼得无所遁形!”
他语气铿锵,显露出年轻统帅的果决与事先布局的缜密。
听闻海上威胁已被有效遏制,邹书珩心中大定,拱手道:“王爷深谋远虑,布局周全,有王爷水师扼守海路,此战我方便可获得先机。接下来,就看我们能不能将这些老鼠抓出来!”
帐内气氛变得更加务实而协同。双方就接下来的外围封锁强度、情报传递方式、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应对等细节,又进行了深入的商讨与确认。
南宫宇程再次展现了其高效务实的作风,对龙骧军提出的各项需求均给予了最快响应。
当一切商议妥当,南宫宇程起身告辞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天。邹书珩率龙骧军众将起身相送。
一行人出得帐外,夜风微凉,带着东境特有的海腥与草木气息。军营中火把猎猎,映照着将士们巡哨的身影,秩序井然。南宫宇程的亲卫早已牵马等候。
年轻的穆凉王在帐前空地上驻足片刻,目光扫过夜色中龙骧军营连绵的轮廓,最后落回邹书珩及其身后诸将身上。晏天的沉静,屠山坡的彪悍,厉寒的阴郁……个个皆是不凡。
他嘴角微微上扬,那笑意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清晰而真诚,又似带着几分属于王者的深邃。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勒住缰绳,于马背上对着邹书珩等人抱拳,声音清朗,穿透微凉的夜风:
“邹统领,诸位将军,今夜一晤,本王心中甚安。东境安危,百姓期盼,便托付于龙骧利刃了。本王,静候诸位捷报频传。”
邹书珩上前一步,郑重抱拳还礼:“王爷放心。龙骧军既至东境,必当竭尽全力,荡平海氛,以报陛下重托,亦不负王爷信任与东境军民之望。”
南宫宇程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晏天脸上略作停留,随即朗声一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期许与一股并肩作战的豪情:“好!本王便代东境数万军民,先行谢过诸位了!待功成之日,本王必在城中设宴,与诸位把酒庆功!”
“恭送王爷!”邹书珩与众人齐声道。
南宫宇程不再多言,调转马头,轻喝一声“驾!”,十余骑亲卫随之而动,马蹄叩击地面,发出清脆而渐远的声响,很快便融入营外深沉的夜色之中,唯见一串跳动的火把光芒,向着穆凉城的方向蜿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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